吴大器毫不在意,含笑说道:“霍出尘兄以寡敌众,血战力竭,虽将一册毫无价值的‘七巧真经’夺回,却把那柄相当珍贵的‘秋水芙蓉剑’,失手遗落在弱水寒潭之中,以致误了对江小秋姑娘的洞庭还剑之约……”
俞惊尘“呀”了一声,皱眉说道:“剑落弱水寒潭……”
“弱水寒潭”四字才出,柳东池便在一旁含笑接道:
“吴兄放心,‘弱水寒潭’难得住‘圣剑书生’,却难不住我这‘七海游龙’,只要有暇,你陪我走上一趟!”
吴大器自然晓得柳东池水性之高,天下第一,闻言自然大喜,向俞惊尘笑道:
“我不相信‘陆地游仙’霍出尘在大限将至之下,还有精神心力,着甚‘七巧真经’,俞老弟何不打开看看,他究竟弄的是些什么玄虚?”
俞惊尘闻言,毫不推辞地,立刻就把霍出尘所遗赠的“七巧真经”展开。
果然,吴大器所料不差,当时霍出尘心力已衰,血气渐竭,他那里还能着甚精奥经文,只以颤抖字迹,写了四句话儿。
俞惊尘完全公开,让群侠一齐注目,看清那四句话儿写的是:
“言巧不如手巧,手巧不如心巧,
心巧不如造化巧,一拙偏能胜百巧!”
原来所谓“七巧”真经,就是指这四句话儿之中的七个“巧”字。
柳东池见俞惊尘神情之上,并未流露什么失望之色,便向他含笑问道:
“俞老弟,你是否觉得霍出尘送给你的这几句话儿,毫无价值?”
俞惊尘摇了摇头,正色答道:
“老人家是否考我?晚辈觉得语虽寥寥四句,含意无穷深远!尤其最后那句‘一拙偏能胜百巧’,是叫人努力苦练,不可有躐等幸进之心,更乃放之四海皆准,留传百世不灭的至理名言,若能终身奉行,必然受用不尽!”
柳东池向俞惊尘深深看了一眼,连连点头,以嘉许的神色说道:
“好,老弟能有这等体会,武林再大,江湖再险,必会有你立足之地,以及出人头地机会……”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一扫吴大器、鲍恩仁,又复正色说道:
“吴兄、鲍兄,如今言归正传,该研究怎样帮助俞惊尘老弟,寻找‘天蝎秀才’和‘天蝎尼姑’等两个凶人,鲍兄极富谋略,江湖经验也广,我先问问你的意见,你认为‘天蝎双凶’,如今下落何在?”
鲍恩仁好似成竹在胸,丝毫不加思忖地,便自应声答道:
“我认为‘天蝎双凶’,多半匿迹吞声,甚至连欧阳纶那条相当引人注目的‘天歇白舟’,也会在江湖之中,失去踪迹!”
柳东池道:
“能不能说明理由?”
鲍恩仁道:
“当然可以,我如此判断的理由有二,第一是‘天蝎双凶’在洞庭大会上的行为,太以卑鄙歹毒,有点见不得人!第二是他们不知俞老弟是否葬身洞庭?若已不幸,自然永绝后患,若是侥幸,则仇上加仇,俞老弟必到处寻找双凶踪迹!他们隐匿起来,冷眼旁观,可收己在暗处,敌在明处,主动因应之利!……”
柳东池喝彩道:
“高,鲍兄果然老辣多谋,这番辨论,如见‘天蝎双凶’肺肝……”
鲍恩仁目注俞惊尘道:
“他们既然匿迹,寻找必甚困难,但俞老弟,若能忍耐,也把自己藏匿起来,甚至我们再替你放出一些死在‘洞庭’的伪造噩耗,可能不消多久,‘天蝎双凶’便将难耐寂寞,自动出现!”
俞惊尘向鲍恩仁拱手说道:
“鲍兄,我承认你这‘诈死诱敌’之计,是以逸待劳,必然有效的一着高棋,但小弟出道不久,波折太多,仇火煎心,我……我……我等不及了!……”
鲍恩仁失笑道:
“我深悉老弟性情,以及一切遭遇,知道你无法再忍气吞声,以静制动!如今就听你柳老前辈安排行事便了。”
柳东池道:
“我认为‘天蝎双凶’隐迹之后,除了秘密派人打探俞惊尘生死以外,还有另外两种可能行动!……”
吴大器笑道:
“是不是有关‘天蝎神君’,和‘天蝎童子’之事?”
柳东池颔首道:
“不错,‘天蝎四凶’算是齐名当世,霸视黑道的一家人,‘天蝎秀才’与‘天蝎尼姑’,再想匿迹潜踪,他们也不会不对‘天蝎神君’突然失了踪影之事关切,也不会不与‘天蝎童子’保持联络……。”
俞惊尘深以为然,扬眉说道:
“老人家说得对,我们要在这两方面多加注意,或有所得!”
柳东池道:
“要打探洞庭会后的俞老弟吉凶,双凶必派心腹,前往湖南、湖北,而‘天蝎童子’有个姘妇,住在‘兵书宝剑峡’内,故而踪迹常现川东……”
语音顿住,伸手取起殿中几上香茗,喝了两口,继续说道:
“由于此故,我们定路线是由此入川,顺长江、下山峡,以武昌黄鹤楼,作为第一个集合站,若无所得,再在两湖密搜,我认为‘天蝎双凶’匿踪之处,不会距离‘洞庭’太远!俞老弟与吴兄、鲍兄,可有反对意见?”
鲍恩仁笑道:
“这路线选得极好,不会有人反对,但我们人数甚多,颇为显眼,吓都把‘天蝎双凶’吓死……”
柳东池不等鲍恩仁往下再讲,便自截断他的话头,失笑说道:
“鲍兄没听我把‘武昌黄鹤楼’,定为第一个集合点么?既要集合,必是先行分散!”
俞惊尘不愿集体行动,闻言赶紧问道:
“怎么分法?……”
柳东池已知其意,含笑说道:
“老弟放心,我知你功力精进,江湖经验也逐渐成熟,会给你一个独当一面机会……”
说至此处,转面看看吴大器笑道:
“吴兄,我们当前共有五人,可分为前、中、后三路,吴兄若不惮劳苦,就和我担任前站先行如何?”
吴大器有双巧手,也有巧心,知道柳东池邀约自己同作先行之举,可能会与前往弱水寒潭,取回“秋水芙蓉剑”之事有关,自然点头笑诺。
柳东池笑道:
“先行官是战斗阵营中,最为辛苦之人,故而我和吴兄,下三峡时,是走山路,然而俞老弟与鲍兄葛兄等,可以买舟放水,领略妙景,直下千里江陵,岸上若有讯息,我们自会随时设法通报!”
鲍恩仁问道:
“我是中路?还是后路?”
柳东池道:
“俞老弟,独当其中,鲍兄与葛兄接个后应如何?……”
鲍恩仁笑道:
“好,我懂得这‘后应’之责,也颇重大,万一俞老剃踪迹,被‘天蝎双凶’的党羽发现追上,有甚毒谋?我和葛兄便要权充捉‘螳螂’的两只‘老黄雀’了!”
柳东池道:
“有你这么刁钻古怪的老江湖,和葛兄那等神医,作为后路接应,我和吴兄大可放心,准备尽量寻找沿路凶邪晦气,闹它个天翻地覆!”
鲍恩仁微一寻思,忽然问道:
“大家是否易容?”
柳东池想了一想道:
“我们大家可以各随已意,俞老弟则不必易容,一来为报父母之仇,暨闯名立万,应该以本来面目,历险经艰,二来我还想把他当作钓鳖香饵,即令钓不着心目中的闹海金鳖,也总会有些蟹儿虾儿的其他收获!”
俞惊尘本来就不想有所易容,自然对柳东池所说,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鲍恩仁笑道:
“柳兄、葛兄、吴兄等,都不必易容,只有我这老偷儿,因为俞老弟同路甚久,容易被人注意,我用一个游方道士身分,陪同葛心仁兄,押个后阵便了!”
说完,因要给柳东池等一个印象,索性立即改扮成一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游方羽士。
柳东池抚掌赞道:
“好,这样一来,鲍兄可以凭你一双江湖老眼,认出对方,对方却认不出你,一旦相遇,不妨来个大偷特偷!”
鲍恩仁背笑一声,摇头说道:
“我不打算再为冯妇……”
一语才出,柳东池便接口道:
“纵为冯妇有何不可?说不定鲍兄可以从对方爪牙的荷包之中,摸来一些他们不肯告人的重大机密,可对俞老弟报仇一举,极有裨益,但……”
鲍恩仁见柳东池语音忽顿,不禁目光微注,接口问道:
“柳兄但些什么,怎不说将下去?”
柳东池道:
“但常言道得好:‘上得山多终遇虎’,鲍兄不要在把你那只空空妙手伸入对方怀中之际,摸到一只蝎子被狠狠螫上一下,便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这几句话儿,说得风趣,使群侠均为之忍俊不禁,纷纷失笑……
笑声中,柳东池拉着大器道:
“吴兄,葛心仁兄对翠莹姑娘传授青囊秘诀,定必还要相当时光,我们既自告奋勇,充当前站先行,则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便该动身的了!”
吴大器早就猜出柳东池这提前动身之意,定是仗恃盖世水性,往弱水寒潭中,捞取那柄“秋水芙蓉剑”,给俞惊尘御战强敌,并代替霍出尘向江小秋作一交代!
故而毫不推辞,站了起来,向俞惊尘笑道:
“俞老弟,我和柳兄先走,一路若获讯息,自当设法通知,否则便‘武昌黄鹤楼’见。”
语毕,便和柳东池双双离开“通天殿”,出峡飘然而去。
鲍恩仁向俞惊尘笑道:“你柳东池伯父,自充前锋,并拉着吴大器先走,用意定是想去取回遗失在弱水寒潭中的‘秋水芙蓉剑’,老弟,要不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