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惊尘接口笑道:“你说神蝎一现,我们便将死无葬身之地,我却要请你睁大眼睛看看,那木箱之中,死的是否一只半点不动,一掌就死,空自染红尾巴,却螫人无效,吓人不到的蕞尔小虫……”
他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向那藏放“赤钩天蝎”,已被鲍恩仁掌力击碎的木箱,指了一指。
班小平目光微注,又看看俞惊尘,脸上现出惊讶难信神色?
俞惊尘哂道:“你说‘天蝎神君’忌人知他名号,我却知道他号称‘天蝎神君’,名叫蔡昌……”
话方至此,班小平厉声叱道:“俞小儿,你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直呼神君名讳,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转瞬间,便有大大小小,上百只‘赤钩天蝎’……”
俞惊尘连连推手,截断班小平的话头,双轩剑眉,含笑说道:
“班小平,‘天蝎神君’蔡昌比你聪明,一蝎无功,百蝎何效?他决不会再像吓唬一般武林人物那样,放出什么蝎子来了!”
班小平久久未见自己倚为靠山的“天蝎神君”,有甚动静,不禁心中也略觉惊疑,但仍厉声喝道:
“俞小儿休狂,纵令蔡神君不屑对你施放神蝎,凭他‘赤尸神功’,暨其他精粹绝学,也非你这等乳臭未干之辈,所能抵敌抗拒!”
俞惊尘点头道:
“你这次说得到还有点道理,常言道:‘生姜毕竟老的辣,甘蔗还让老头甜!’,‘天蝎神君’蔡昌是成名人物,位列当代‘十大奇人’之中,若论功力火侯,俞惊尘自然难免弱上一筹,不敢过份狂妄……”
鲍恩仁深究俞惊尘近来江湖经验大进,今夜与班小平所作对答,也不亢不卑,相当得体,心中颇为佳许!
但他深知“天蝎四凶”中,向有“神君最辣,童子最损,尼姑最阴,秀才之狠”之语,那“天蝎神君”蔡昌,毒辣狂暴无比,万一怒极发难,凭自己和俞惊尘的武学修为,真未必抵挡得住!
由于鲍恩仁深有戒意,故而他未怎插口答话,只是全神提防分明尚伏在暗中,未曾出面的“天蝎神君”蔡昌,有甚突如其来的暴袭举动!?
俞惊尘说至“……不敢过份狂妄……”时,语音微顿,侧顾鲍恩仁道:
“鲍兄,‘天蝎神君’蔡昌一向妄自为大,功力方面,也着实要比我们老辣,今夜他所豢毒蝎,被你一掌震死,又听我故意犯忌,对他直呼名号,却直到如今,隐身未动,似乎大大反常,你这老江湖,可猜得出原因何在么?”
鲍恩仁也已隐隐感觉俞惊尘似有仗持,但仍不敢有所懈怠,一面仍多戒备,一面皱眉答道:
“我正为此事奇怪,‘四凶’之中,天君最辣,除非蔡昌本身,遭遇到甚有困难以外,他似乎绝无再默默忍耐,不下毒手之理……”
班小平听至此处,以眼角余光,向供桌之后,偷偷一瞟。
这动作,并不明显,却已被俞惊尘发现,哑然一笑叫道:
“班小平不必看了,我鲍恩仁兄,老谋深算,猜得丝毫不错,‘天蝎神君’蔡昌遇到了大对头,本身发生严重困难,性命危险,那里顾得了你?你以为他如今还会仍藏在神像之后么?”
班小平悚然一惊,觉得既然被对方看破,无须再作隐瞒,遂索性对大殿中央的神像之后,高声叫道:
“蔡神君……蔡神君……”
连叫两声,神像之后,那里有人答应,班小平不禁心中一寒,急出一头冷汗!
鲍恩仁的心中,也大觉惊奇,暗忖俞惊尘怎会宛如目睹,料事如神?难道有甚高人,暗中对俞惊尘作了什么传音指点?
俞惊尘见班小平神色大变,不禁哑然失笑地,轩眉叫道:
“班小平,你写在门上的‘追物还本,索命为利’的两句话儿,写得虽狠,但‘追物’未获脏证,‘索命’失了靠山,凭你手底下那点功夫,恐怕比‘阴阳无常’刁小二都有点不如,想对我和鲍兄逞凶,简直痴人说梦,这个台阶,可怎么下呢?”
这番话儿,相当挖苦,真比掴他一记耳光,还要使班小平觉得难过!
但倚为靠山的“天蝎神君”蔡昌,不知何故地,突然失了踪迹,仅剩自己一人,委实声势太孤,遂只得忍气吞声,冷冷说道:
“俞小儿休狂,无需蔡神君鼎力为助,凭班某一人,照样……”
俞惊尘不等他往下再说,便“哼”了一声,哂然不屑接道:
“班小平,我看你这副色厉内荏,口中虽作狂言,心中却在发抖的模样,委实太以可怜,且替你找个台阶,我们于月圆之夕,在‘芙蓉园’中一会何如?……”
班小平如获佳音,丝毫不敢再作狂妄地连连点头说到:
“好,好,不是十五,便是十六,我们‘芙蓉园’见……”
边自答话,边自转过身形,闪出祠堂大殿。
俞惊尘意在套他口气,高声叫道:
“班小平不要怕嘛,我已给你台阶,何必急于逃走?你知不知道‘芙蓉园’在何处?”
班小平生恐有变,连片刻都不肯停留,边行边自答道:
“知道,知道,‘芙蓉园’是在‘落雁坳内’……”
尾音落处,人已闪出了祠堂大殿。
鲍恩仁默不作声,静听班小平确已去远,方目注俞惊尘,含笑说道:
“俞老弟这次的处事应变,十分老练稳重,足见江湖精进,你与班小平定约月圆之夕一举,是否想试行向他套问,看看知不知我们费了多少心机,均打听不出的‘芙蓉园’在何处?”
俞惊尘道:
“我确实原作此想,也总算有点收获,详细地点,虽尚未悉,也总算又知道一个‘落雁坳’了。”
鲍恩仁颔首道:
“既然称‘坳’,定在山中,园以‘芙蓉’为名,又必有大片池塘,我们只向有山有水之处找寻,总比较毫无范围,盲目乱闯,来得有效多了!”
俞惊尘见鲍恩仁始终不曾问他为何知晓“天蝎神君”蔡昌业已离开这“蔡家词堂”之故,不禁微觉诧异,扬眉叫道:
“鲍兄,你不对小弟推测,天蝎神君蔡昌踪迹之事,觉得有点奇怪?”
鲍恩仁笑道:
“当然奇怪,但却无须询问,显然是那位把‘天蝎神君’蔡昌弄走、惊走、或是气走的隐形武林高人,曾以‘蚁语传声’功力,使第三人无法与闻地,向老弟耳边,作了嘱咐!”
俞惊尘好生佩服地,向鲍恩仁看了一眼,微笑说道:
“鲍兄真高,你委实料事如神,宛如目睹一般……”
鲍恩仁因心中,有个大大疑团,遂截断俞惊尘的话微笑道:
“但有椿事儿,我却料不出来,非向老弟请教不可,‘天蝎四凶’威震海宇,每人功力,均极老辣,并各有专长独到之处,能把‘天蝎神君’蔡昌,不动声色逼走,此人太不寻常,是那一个呢?”
这一问,可把俞惊尘问得满脸尴尬地,苦笑一声摇头答道:
“这位高人,未曾见示姓名身份,耳边传音,又低若蚊哼,无从辨听,鲍兄能不能试加猜测?”
鲍恩仁想了一想,也自连连摇头地,面带苦笑说道:
“山泽之间,虽多异人,但知名之士之中,功力能高过‘天蝎神君’蔡昌者,似乎只有两人,他们一个大去,一个远去均不可能在这蔡家祠堂悄然出现,为我们度厄消灾,委实费思量了……”
俞惊尘愕然道:
“鲍兄所谓的大去之人,和远去之人,却是那两位呢?”
鲍恩仁道:
“大去之人,是虽未怀壁,却已沉江的‘陆地游仙’霍出尘,远去之人,是如今正皆葛心仁前往‘青海积石山’的‘七海游龙’柳东池。”
俞惊尘“呀”了一声,表示同意地,点头笑道:
“他们两位确有惊走‘天蝎神君’蔡昌的威名功力,但这两位前辈,也确实一远一逝,均不可能在此出现。”
鲍恩仁正色道:
“推断隐形奇人身份,还在其次,老弟曾被毒蝎螫过,应该调气行功,细搜脏腑经脉……”
俞惊尘接口笑道:
“小弟适才试过,虽被‘赤钩天蝎’螫中,却无甚大碍,已把那点毒质,凝功逼出伤口之外!”
鲍恩仁见俞惊尘满面得意之状,不禁眉峰深蹙,缓缓说道:
“俞老弟,我想作椿你不大愿意听的大胆假设!”
俞惊尘发现鲍恩仁神色郑重,急忙一抱双拳,陪笑说道:
“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鲍兄尽管教训,小弟绝无不愿意听之语!”
鲍恩二道:
“葛心仁虽是当世第一神医,柳东池也以灵药神功,双管齐下,为老弟尽了心力,但宇宙之大,何毒不有?老弟敢不敢说你有万全把握,不惧任何毒质,并永远能保持这种奇异体能,不失时效?”
司怪白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
“我绝无把握,更绝对相信会有某种奇异毒质,不是我能抗拒!”
鲍恩仁点头道:
“好,如今我便作椿大胆假设,假设‘赤钩天蝎’毒力,大异寻常,非老弟侥幸获得的奇妙体质,所能抗拒,而‘天蝎神君’蔡昌又被人逼走,无从取得独门解药,则这‘蔡家祠堂’之中,将是何等局面?”
俞惊尘想了一想,额间微现冷汗地,神情悚惧答道:
“局面太可怕了!大概是我毒发不支,仆倒在地,化作一滩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