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止步,冷中锋在一招之间,就被人逼退,这是毕生未遇之事,口中沉哼一声,手中三才刀一紧,金刀划起了一片寒风,朝对方猛卷过去。
铁掌云里飞右手铁掌随势转动,不徐不疾,处处避开了冷中锋凌厉的刀锋,但却招招都守中有攻,寻隙而入。
两人在这一进退不过数步的空间里,分合回旋,避招进招,各展绝艺,一个掌影如山,一个刀光如虹,竟然各不相让。
瞬眼之间,已是二三十招过去,依然难分胜负,铁掌云里飞心头暗暗焦急,猛地一提真力,口中大喝一声,铁掌骤然一紧,全力反击过去。
但听“当”“当”“当”三声金铁交鸣,铁掌和三才刀硬接了三招。这三招硬拼,双方仍然旗鼓相当,但就在此时,大家耳中又听到“嗒”的一声响,紧接着响起铁掌云里飞的一声大笑。
原来云里飞和冷中锋拼三招,只是故作姿态,因为任何人,在硬拼过三招之后,总会有一瞬间的松懈,他就趁对方这一瞬间的松懈,突然飞身欺进,一下锁住了对方的刀势,他蓄势已久的左手,飞快点出一指!
这一指竟然去得不带丝毫指风,冷中锋骤不及防,突觉左肩剧痛,口中哼了一声,急忙抽刀往后跃退。
铁掌云里飞左手指功一招得手,铁掌顺刃横掌,又是“当”的一声,击中冷中锋的刀背。
冷中锋身不由己随着向下沉落的刀刃!上身往前倾出,似有倾倒之势!
铁掌云里飞睹状大喜,身形一晃而上,左手又是一掌,往他肩背拍落。
要知冷中锋外号神刀无敌,对敌经验何等老到,虽在接连受挫之际,心神始终不乱,就在身子前倾之际,已然暗中提气,一下把下沉的刀势,及时收住,随着一个大翻身,三才刀带起一片森寒的刀光!
铁掌云里飞左掌堪堪拍出,陡觉眼前亮起一片刀光,来势甚是猛恶,心头一紧,赶忙往后闪避,但已是迟了一步,但觉颈上一凉,一柄闪闪发光的钢刀,已经搁在自己肩头之上。
这一着正是神刀无敌生平的绝技,常在败中求胜,昔年不知多少成名武林高手,伤在他三才刀这一招之下。
如今冷中锋已能把刀招练到收发由心,故而刀势翻起之时,虽极猛恶,却能及时收住,拿捏得不爽毫厘,一下搁上铁掌云里飞的头颈,连他颈上油皮都没被刀锋割破,但他左手却动作如电,一下揭下了铁掌云里飞脸上的一张人皮面具。
他是铁掌云里飞,当然不是这里的掌柜何理通;既非何理通,他自然戴着面具了。
这一揭下面具来,就露出他的本来面目,那是双目微凹的一张瘦削脸,一望而知是个极为精明的人。
万有全在这一瞬间,出手比冷中锋还快,一下闪到铁掌云里飞的背后,点了他脸上的“精促穴”,然后转到他面前,伸手从云里飞手中取过铁掌,含笑道:“云朋友,咱们都是江湖上跑的人,说话用不着转弯抹角,兄弟想知道的,最好还是云朋友自己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免得大家伤了感情。”
云里飞虽然穴道受制,但话是还能说的,闻言冷冷说道:“你要想知道什么?”
万有全道:“云朋友这话,就不够光棍了,兄弟想知道什么?难道云朋友真的会不知道?
如果要兄弟问一句、答一句,那不成了逼供了么?”
云里飞哼道:“你以为云某会说么?”
万有全朝他一笑,徐徐说道:“兄弟久闻云朋友是一条硬汉,也是有血性的汉子,难道会分不清是非?敝上黄河赈灾,黄河两岸嗷嗷待哺的饥民,为数当有数十万人,云朋友竟然受人怂恿,想动这批赈灾珍宝的脑筋,岂非太没有人性了?”
云里飞怒声道:“你看云某是这种人么?”
万有全一笑道:“云朋友不是为这批赈灾珍宝来的,那何用假扮何掌柜,想利用地下隧道呢?”
云里飞忽然低首不语。
万有全朝冷中锋等四人使了个眼色,四人一齐退了出去。
力有全又淡淡一笑道;“在河南境内,还有谁能支使你云朋友,这一点,你云朋友不说,在下也可以料想得到。”
云里飞道:“你知道就好。”
万有全道:“兄弟是为云朋友打算……”
云里飞道:“你为我打算什么?”
万有全道:“打算二字,云朋友应该懂。”
云里飞道:“我不懂。”
万有全道:“兄弟那就没有好说的了,云朋友是老江湖,这种机密事儿,绝不能泄漏出去……”
他话到口边,忽然刹住。
云里飞笑道:“阁下要灭口,云某在江湖生长,死字是威胁不了我的。”
万有全耸耸肩道:“云朋友固然有义气,但你主子不一定有义气,云朋友一旦死了,只怕……”
又刹住了话头。
云里飞脸色微变,依然冷声道:“只怕什么?”
万有全一笑,用手掌比了一下,才笑道:“对方会开刀呀!”
云里飞瘦削脸整个变了,说道:“你是说他们会对我家小不利?”
万有全看他已经入彀,又笑了笑道:“岂止不利……”
云里飞看了万有全一眼,说道:“和你合作,你有办法?”
万有全一拍胸脯,说道:“岂止有办法?”
云里飞垂下头,微微摇了摇头,才道:“你不会有办法的。”
万有全道:“云朋友该知道,在下是丁府总管。”他手掌一伸,五指盘动,微哂道:
“连你主子都逃不出在下万某掌心,云朋友这点事,真是小事耳。”他吹得很大。
云里飞疑信参半的道;“你倒说说看,如何能救我云某的家小?”
万有全道:“云朋友请把你有什么困难,先说来听听,山人自有道理,好替你安排。”
云里飞切齿道:“拙荆和小儿,全都被他们下了毒……”
万有全明白了,云里飞是老江湖,在他家人身上下毒,绝非普通毒药,一面问道:“他们现在何处?”
云里飞道:“就住在隔壁巷中。”
万有全立时明白,他家人近在咫尺,那一定是下了慢性毒药,隔上多少日子,必须服药一次,这是一般江湖上常用的手段,点点头,问道:“多少天要服药一次?”
云里飞道:“十天,也就是今天晚上。”
“那好办。”万有全有把握的道:“我负责一次给你家人解除身上之毒,不过你要告诉我送药来的人是谁?你宝眷住在巷内第几家?”
云里飞迟疑的道:“你……”
万有全道:“云朋友没有选择,只有相信我一次了。”
云里飞道:“好,云某一家三口,全交给你了。”
“放心。”万有全道:“兄弟完全负责。”
云里飞道:“送解药的,也许是店里伙计,也许是街上的小童,没有一定,云某的家小,是住在巷内第三家缝衣铺里。”
万有全道:“那缝衣铺有几个人?”
云里飞道:“一对老夫妻,和一个学徒。”
“好。”万有全又道:“现在云朋友可以告诉在下了,他们要你假扮何掌柜,想利用地下隧道做什么呢?”
云里飞轻轻一叹道:“兄弟反正都说出来了,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万有全一笑道:“云朋友总算想通了。”
云里飞从怀中取出两个极小的纸包,说道:“这是一包‘醉八仙’,虽然数量极少,但化入五十斤一坛的酒中,不但毫无气味,而且可使酒味更醇,饭后要在一个时辰之后,才会发作,也只是酒醉昏睡,三个时辰方醒……”
万有全心头暗暗一惊,问道:“他们另有阴谋?”
云里飞点头道:“地道出口,即在楼上正室,这原是为过路的贵官,富商设计的,如有紧急事故,可以避入地道,今晚却是为了劫持贵主人夫妇。”
万有全心中暗自震惊,这一点是他始料未及之事,但他脸上丝毫未露,点点头,笑道:
“果然不出兄弟所料,好,云朋友,多谢你了,你尽管放心,宝眷之事,包在兄弟身上。”
话声甫出,又是一指,点了云里飞的昏穴,从他手中取过两包‘醉八仙’,往外面抬头叫:“四位可以进来了。”
陆无常、冷中锋、铁凌霄、宋兴仁四人闻声走入。
万有全把手中那张面具,朝铁扇相公,宋兴仁递了过去,笑道:“宋兄,这件差事,又要有劳宋兄了。”
宋兴仁道:“总管是要兄弟改扮他了。”
万有全一笑道:“你们两个身材差不多。宋兄赶快和他对换衣衫,兄弟另有交代。”
宋兴仁接过面具,往脸上一覆,然后迅快脱下自己长衫和云里飞对换了,并将铁掌随身藏好,问道:“不知万总管还有什么吩咐?”
万有全附着他耳朵低低说了一阵。
宋兴仁连连点头道:“兄弟明白。”
万有全道:“那你快去了。”宋兴仁举步走去。
万有全跟在他身后,送了出来,一面抱抱拳道;“有劳何掌柜了。”
宋兴仁回身道:“总管请留步。”说完转身走去。
万有全回入屋中,就吩咐庄丁到前面酒楼去叫了几样精致的酒菜送来,自己要和陆无常等四人,喝上几杯。
一回工夫,酒楼伙计送来酒菜,但两名庄丁早就经万总管盼咐,酒菜来了,就由庄丁接过,不让他们到室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