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禄道:“他听说姑爷、小姐来了,就等在门外。”
吴宣艺道:“你去叫他进来。”
吴禄忽然笑道:“大小姐,这句话,就给他猜中了。”
吴宣艺道:“他猜中什么?”
吴禄道:“小的本来还不肯给他来通报,他说:只要小的敢在大小姐面前实话实说,大小姐就非请他相见不可。”
吴宣艺冷笑道;“他倒自信得很!”朝吴禄挥了挥手,命他去叫人。
吴禄躬躬身,退了出去。吴宣艺朝徐慧道:“妹妹,你到后面一间去,不要和他照面。”
徐慧眨眨眼道;“大嫂,你要我干什么呢?”
吴宣艺笑了笑道:“你只要听我的话去做,保管没错。”
徐慧只得依言站起,往后间行去。
吴禄引着一个身穿蓝布衣衫汉子走到书房门口.脚下一停,躬着身道:“启禀姑爷、小姐,万有全来了。”
俞惊尘道:“进来。”吴禄答应一声,领着那汉子走入,朝上首一指,低低的道:“快去叩见姑爷和大小姐。”
那汉子走上一步,拱手朝两人作了个长揖,说道:“在下万有全,见过姑爷和大小姐。”
吴禄暗暗皱了下眉,忖道:“糟糕,这穷小子怎么如此不懂礼数?”
从前家奴见了主人,都要屈膝请安的。
俞惊尘从他跨进书房,目光就注意着他,这人大概四十左右,生得獐头鼠目,脸色苍白,嘴上留着两撇八字胡,干笑着打拱,一看就是一副猥琐模样!
俞惊尘注意的当然不是他的外表,但从他走入书房的这几步看来,他脚步虚弱,不像是个会武之人!
吴宣艺冷冷道:“你叫万有全?”
万有全应声道:“正是在下。”
吴宣艺道:“你要见我,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万有全耸着肩,呵呵一笑道:“在下风闻江湖传言,吴大小姐深入天香之宫,取得了天香仙子藏珍,又和昆仑传人俞少侠结为夫妇……”
吴禄看他废话连篇,急忙扯着他衣袖,低低的道;“你说这些干么?”
万有全没有理他,续道:“在下认为这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从天香之宫回来,应该大有作为……”
吴禄看他说个没完,急得在旁说道:“你说完了没有。”万有全毫不理会,依然继续说道:“因此在下不远千里而来,哪知……哈哈哈哈……”
他话未说完,忽然仰首大笑起来。吴禄骇道:“你疯了!”
吴宣艺脸色一寒,冷然道:“你笑什么?”
万有全道:“在下只笑跑错了地方!”
吴宣艺道:“此话怎说?”
万有全道:“因为昆仑高弟,天隐魔尊掌珠,只是普通庸俗之人,在下望门投止,这趟路跑得好不冤枉,好不可笑?”
吴禄愤然道:“你敢在姑爷、大小姐面前胡说八道?”
吴宣艺一摆手,先制止了吴禄的话头。一面朝万有全道:“我们如何庸俗了?”
万有全道:“以在下想来,两位必然有所作为.凡是想成大事,立大业的人,都该有一份谦虚之心,虽然不说什么礼贤下士,也应懂得待客之道,区区在下,人虽然穷,也是饱读诗书,进了书房,贤伉俪两位昂然上座。在下竟然连个坐位也没有,娇奢志短,岂是成大事之人?”
吴宣艺望望俞惊尘,俞惊尘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吴宣艺一抬手道:“万先生请坐。”
吴禄心中暗道:“这万有全看来果然有些学问,方才他向我夸口,姑爷、大小姐一定会请他坐的,而且还会奉茶,如今大小姐当真请他坐了。”
万有全也不谦让,泰然在他们对面的一把雕花椅上坐了下来,一手摸着他嘴上两撇胡子,轻咳一声,笑道:“在下既蒙以客礼相待,总得喝个茶吧?”
吴宣艺吩咐道:“奉茶。”
冬香只得沏一盏茶送上。
万有全得意一笑,端起茶盏,掀了下盖子,轻轻喝了一口。
俞惊尘含笑道:“在下夫妇本是庸俗武夫,万先生把在下夫妇看作胸怀大志,有问鼎武林的野心的人,那就错了。”
万有全又是一声大笑,并未作答。
这回吴禄没有再去阻拦他,因为他对万有全已经有了信心。俞惊尘道:“万先生何故大笑?”
万有全道:“在下若是毫无一点根据,岂会不远千里而来?”
俞惊尘问道:“只不知万先生有何根据?”
“这个么……”万有全忽然间目光右顾,故作沉吟道:“事关机密,这里在下能放言无忌么?”
吴宣艺道:“书房中没有外人,不虞机密外泄,你既有顾虑,那么吴禄,你到外面去看看,不许有任何人进来就是了。”
吴禄心中暗道:“好哇,你这小子故弄玄虚,倒要我替你到外面守门去了。”
但这是大小姐吩咐,他不得不应了声“是”,退将出去。
他那里知道,这是吴宣艺故意把他支使出去的。
俞惊尘道:“万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吧?”
万有全笑了笑,端起茶盏,徐徐喝了口茶,放下茶盏,忽然正容道:“俞少侠纵无问鼎武林的野心,但岂无耿耿在怀的一件大事。”
俞惊尘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万有全继续说道:“再说大小姐吧,父仇不共吴天,总也有湔雪之心?”这两句话,果然说到了两人的心事。
俞惊尘心中暗道:“此人莫非是一统门贼党,故意探听自己两人口气的?”
心念转动之际,不觉望了吴宣艺一眼,问道:“万先生认为……”
万有全竖起两个指头,轻轻摆动一下,说道:“二而一,一而二,俞少侠应该懂得在下的意思吧!”
俞惊尘心中又是一动,暗道:“他这话显然是暗示杀害义父(八手仙猿常千里)和害死岳父(天隐魔尊吴亦梵)的凶手是一个人了。”
一面微微摇头道:“先生语含玄机,在下不大明白,还望万先生明白见示才好。”
万有全笑道:“在下只能说到这里为止,贤伉俪稍加琢磨,自会明白。”
吴宣艺道:“你说我父仇不共吴天,那是丧心病狂的刘寄生害死先父,我已替先父报了仇了。”
万有全笑道:“在下确然听说大小姐手刃亲仇,杀了刘寄生,但刘寄生只是受人雇用,用金钱收买的一个杀手而已,大小姐如说已经替天隐魔尊报了血仇,自欺乎?欺天乎?”
吴宣艺怫然道:“万有全,你太过份了。”
“在下失言。”万有全倏地从椅上站起,拱手作揖道:“大小姐既然不想追究令尊死因,任由那真正凶手逍遥法外,在下真是饶舌了,在下就此告辞。”说罢,转身欲走。
俞惊尘忙道:“万先生请留步。”
万有全停步道;“俞少侠还有什么见教?”
俞惊尘道:“万先生既能指出杀害先岳父的,另有其人,自然知道此人是谁了?”
“这个……”万有全摸着他两撇胡子,微微一笑道:“在下不远千里而来,原有辅佐俞少侠之心,但……”
俞惊尘道;“万先生有条件?”
“笑话!”万有全忽然正容道:“万某慕名投止,岂是为了区区阿堵物而来?”他不要钱!
俞惊尘道:“那么万先生之意……”
万有全豁然大笑道:“在下认为俞少侠是当今武林大有作为之人,是以前来作毛遂自荐,汉高祖要重用韩信,便得登坛拜将,方能打败西楚霸王,武林中人,重视的该是一个名字,这点俞少侠总该明白?”
俞惊尘听得一呆,他不要钱,要名,自己能给他什么名呢?”
吴宣艺道:“万先生挟策而来,真能做到为俞郎、为我报复大仇么?”
万有全大笑道:“在下旁的不敢说,至于为俞、吴二家的报仇大计,不是在下夸口,只要略施小计,易如反掌。”
吴宣艺道:“但咱们只是武林中人,对万先生来说,自是无法登坛拜将,号令天下,我吴庄之中,目前还缺少一名总管,万先生不知肯屈就么?”
万有全大笑道:“夫人此言差矣!”
吴宣艺这回居然不以为忤,抬目道:“万先生那是不愿屈就了?”
万有全拱手道:“夫人有所不知,在下蒙夫人不弃,委以吴庄总管,在下不是不愿屈就,古人说得好,必也正名乎,夫人已归俞门,既嫁从夫,在下慕名投止,按理也该担任俞府的总管了。”他要当俞府的总管。
“好!”吴宣艺口中说了声“好”,一面回过头去,朝俞惊尘道:“俞郎,万先生说得极是,那就请他担任俞府总管好啦。”
俞惊尘总觉此人来得突兀,大有可疑,如今眼看爱妻居然一口答应,请他担任俞府总管,她既然答应了,自己自然不好反对,这就点点头,一面拱手道:“委屈万先生高才,今后要多仗调度了。”这话,本来只是一句敷衍语。
万有全起身一拱道:“万某猥蒙重任,自当鞠躬尽瘁,以报知遇,只是……”
俞惊尘道:“万总管还有什么高见?”
万有全拱拱手道:“主人、夫人刚从天香之宫回来,这里乃是吴庄,并非俞府,既没钱,又没人,在下这个总管,岂非只是挂个空名,万事皆非钱不可,属下要替主人做的事很多,属下纵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呀!”开口要钱了。
吴宣艺道:“这个容易,万先生要如何支使,要钱、要人,只管找吴庄总帐房、总管事照支就是了。”
说到这里,一面抬首向外叫道:“吴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