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亦梵心头虽然也极为愤怒,但他脸上却是丝毫不露,抬抬手道:“咱们到院中去吧!”
步惊尘道:“这个似乎用不着,以吴老爷的身手,也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咱们大概有三步回旋之地,也差不多了。”
吴亦梵点头道:“好。”
正说之间,只听守在院外月洞门口的步福沉喝道:“站住。”
接着,响起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老管家,在下是看病来的。”
铁凌霄然道:“老爷子,只怕公孙先生来了。”
吴亦梵道:“公孙丑此时来得不巧,在老夫和这位朋友过节未了之前,此乃是非之地,他不进来也罢。”
只听步福的声音道:“你要进去可以,但要出来老朽可不能做主了。”
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在下进去了,不会马上就走。”
两句话的功夫,只见一个身穿竹布长衫的瘦小个子,弯着腰,手捧药箱,急步走了进来。
跨进书房,脚下一停,立即拱拱手,脸堆笑容,阴阳怪气的道:“在下公孙丑,不知那一位是这里的吴大庄主?”
他果然是鬼医公孙丑!
只见此人生得头尖脸削,鼠耳,嘴角留着两撇鼠髭,双肩微耸,身上一件蓝竹布长衫,已经洗得发白。
总之,看去一副潦倒落魄的样子,走在路上,有谁会相信他就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鬼医公孙丑?
人家进来了,吴亦梵不得不拱手招呼,含笑道:“老夫正是吴亦梵,公孙先生光临寒舍,正好老夫有些私事未了,未克迎迓。”说到这里,回头朝刘总管道:“刘总管,你陪公孙先生到书房里坐。”(这里是书房外面的一间)
鬼医公孙丑连连抱拳道:“原来这位就是吴大庄主,在下失敬了。”
刘总管走上一步,抬手肃客道:“公孙先生请里面待茶。”
“不客气、不客气,”公孙丑连连弯着腰,笑道:“这里热闹些,就在这里坐,也是一样。”他朝吴亦梵抬抬手道:“吴大庄主请上坐。”
他看吴亦梵和步惊尘面对而立,居然招呼起主人来了。
吴亦梵朝他微微颔首道:“公孙先生请坐,老夫和这位朋友还有一场过节未了,恕难奉陪。”
公孙丑瞪着一双鼠目,诧异的道:“吴大庄主和这位老弟有过节?哦、哦,过节者,过去的一点枝节,既然是过去的枝节,迟了早了,又有什么关系?在下奉召而来,听说令爱有恙,急需医治,救人如救火,自然以先看令爱的病症为宜。”
他举目看看步慧,含笑道:“这位大概就是吴大庄主的千金了。唔,脸上还看不出病容,是症候潜伏未发之兆,小姐请坐下来,先让在下切切脉象如何?”
步慧冷哼一声道:“你真是活见鬼,姑娘几时病了?”
公孙丑一脸惊异的道:“这就奇怪了,在下明明听说小姐久病未愈……”
吴亦梵皱皱眉头,道:“公孙先生,这位姑娘,并非小女。”
公孙丑“啊”了一声,道:“抱歉,抱歉,在下也正感奇怪,这位姑娘脸上,并无病容,那么令爱现在在何处,有劳总管先领在下去看过病再说。”
吴亦梵道:“公孙先生来得不巧,老夫和这位朋友,是个生死约会,只好请先生稍侯,等老夫了断这场过节再说,万一老夫死在这位朋友手下,小女久患顽疾,身体孱弱,仍请先生本救人济世之心,替小女诊治,至于诊金多少,只要先生说个数目,刘总管自然会照付,与老夫生死无关。”
说到这里,回头朝刘总管吩咐道:“刘总管,老夫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刘总管慌忙躬身道:“属下听到了。”
公孙丑睁大鼠目,连连摇头,道:“什么,两位这是生死约会,马上就要动手?那不成,在在下替令爱看病之前,吴大庄主可不能和任何人动手。”这话说得绝!
他两颗小眼珠骨碌一转,落到步惊尘身上,笑嘻嘻的拱拱手道:“这位老弟,在下想和你打个商量,不知你肯是不肯?”
步惊尘道:“阁下有什么事?”
公孙丑耸着肩,笑道:“你老弟和吴大庄主这场过节,能不能延后些。”
步惊尘已经听出公孙丑的口气,似乎有意援助而来,这就冷冷道:“这也不难。”
“哦,哦!”公孙丑道:“老弟有什么条件?”
步惊尘道:“只要阁下胜得了在下。”
“嘻,嘻!”公孙丑耸肩一笑道:“在下学是学过几手,那只是走过一处村庄,对付对付恶狗的,老弟要和我动手,那我干脆躺下来挨打就是了。”
步慧冷笑道:“那你就夹着尾巴走开些!”
“不,不!”公孙丑连连摇手道:“那总想得出办法来的。”
忽然,他右手一扬,食、中二指,在大拇指上一丢,发出“笃”的一声脆响,笑道:“在下想出一个办法来了,嗨,老弟,咱们来个文赌,你看如何,在下输了,就随你的便,先和吴大庄主比划,如果在下赢了,你老弟这场比划就得暂停。”
他咽着口水解释道:“在下说的暂停,只是延后些时间,譬如半个时辰,或是一个时辰,就是说,等在下的事办完了再动手,你看如何?”
步惊尘问道:“你要如何赌法?”
公孙丑阴阳怪气的笑了笑,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文制钱,大拇指往上一弹,把制钱弹起二三尺高,手掌一摊,接在手中,才道:“咱们就用这文钱赌上一赌。”
步慧道:“我和你赌。”
公孙丑两颗小眼一翻,摇摇头道:“不成,你赌输了会不认账。”
步慧气呼呼道:“我怎么会不认账?”
公孙丑还是摇着头道:“不成,女孩子赌输了会哭,在下最怕女人哭了。”
步慧气鼓鼓的道:“你娘赌输了才会哭。”
公孙丑笑笑道:“在下是个孤儿,娘哭我倒投有见过,但在下的黄脸婆,就是个赌鬼,赢了会笑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输了就又哭又闹又上吊,和在下闹没个完,所以在下宁可长年在外流浪,三年五载,也难得回去一趟,为的就是怕看哭丧脸,所以在下发誓也不和婆娘们赌。”
步慧听他说得可笑,不觉吃吃的笑出声来。
步惊尘冷冷的道:“阁下废话少说,如何赌法,在下和你赌了。”
公孙丑耸耸肩道:“在下这赌法,最是公道不过,可没有半点手法,全凭真实功夫,这也可以说是较量。”
他手中拿着那文制钱,缓步走到一张茶几面前,移动了一下茶盏。然后,把制钱靠着茶盏,竖立放好。
然后,回身走了五步,站停身子,俯下身子,伸手朝地上轻轻一划,铺着青水方砖的地上,经他手指划过,顿时留下了一道几分深的横线。
步惊尘心中暗道:“这人指上倒是有几分功夫。”
公孙丑微微一笑,朝步惊尘问道:“你比不比?”
步惊尘不知他要如何比法?但方才已经说和他赌了,说过的话,自然不能不算,这就点点头道:“在下说过和你赌了,自然算数。”
公孙丑道:“你是说过了,但在下总得问问清楚,不然等在下说出来了,老弟说不赌了,那不是白说了么?”
步慧道:“我大哥答应了,还会赖么?”
公孙丑道:“不赖就好。”
步惊尘不耐道:“咱们时间宝贵,阁下快些说吧!”
公孙丑咧嘴一笑道:“这叫‘空手招钱’,咱们就以五步为限。人站在这线外,足尖不能超过这条横线,当然,你上身要朝前扑出去一点是可以的,伸手一招,要把钱招过来,就算赢了。”
这活,听得在场诸人,齐齐一楞!
制钱放在几上,中间隔了五步距离,内功再好的人,也无法把钱凭空吸过来。
鬼医公孙丑医道高明,当今之世,无出其右,但江湖上没听说过,他内功已经到了隔空取物的境界。
这话,就连天隐魔尊吴亦梵都有些不置信。
步惊尘道:“阁下能取到么?”
公孙丑得意的一笑道:“在下说出来了,自然可以取到。”
步惊尘道:“那就请阁下试试看。”
公孙丑道:“在下取到了,老弟可不能说了不算。”
步惊尘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了自然算数。”
公孙丑道:“不论在下用什么方法?”
步惊尘道:“阁下只要照你方才说的方法,取到几上制钱,在下自然认输。”
公孙丑道:“这个自然,在下总不能拿支钓杆,把钱钓过来。”
步慧觉得好奇,催道:“废话,你快招吧!”
公孙丑回头道:“在下总得把话说清楚了再拣。”
说到这里,举手掳了掳袖管,双脚站在线外,口中“咄”了一声,右手扬处,从他掌心飞出一点黑影,朝那竖立的制钱投去!
那点黑影去势极快,堪堪掠着茶盘飞过,就听到“叮”的一声轻响,接着但见黑影划了个半弧形,又飞了回来。
公孙丑左手向空一招,便自接在手里,呵呵一笑道:“老弟,钱在这里了,承让、承让。”
手掌一摊,那枚制钱,果然已到了他的掌中。
步慧道:“这不算,从你手里飞出去的是什么?”
公孙丑哈哈一笑道:“在下这就有先见之明,没和你姑娘打赌,否则岂非白拣了,咱们有话在先,不论用什么方法,只要在下伸手一招,把钱弄到手,就算赢了。”
步慧道:“你非说清楚不可!”
步惊尘道:“妹妹,他说得不错,该算他赢了。”
步慧不依道:“大哥,你上了他的当,他方才不知放出去什么东西,把制钱衔了回来。”
步惊尘笑了笑道:“不,他掷出去的,是从地上拾来的半颗铁弹子,大概他那枚制钱上,涂了磁铁,才会被铁弹子吸过来,但他使的这手‘回风蝴蝶镖’手法,倒是真实的功夫。”
公孙丑呵呵笑道:“这位老弟,果然高明得很,你说得一点没错。”
步慧撇撇嘴道:“他事先就在铜钱上涂好了磁铁,明明是来讹诈大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