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时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塘的语气渐渐不善。
公输时道:“王爷放心,三花河的事情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听到这里,华群心中奇怪:这三花河乃是如冠道的一条重要河流。
不过这三花河的事情指的又是什么?
李塘道:“只是不说出去恐怕并不足够……”
公输时道:“王爷的意思是要我把洪公槽的原型一并毁了?”
华群知道这所谓的洪公槽是前代掌门人洪乾旭设计的一个水利设施,其主要作用是蓄水抗旱,据说有集流成湖的妙用。
即使在最贫瘠干旱的土地上,洪公槽也能发挥一定的效能。
不过这个设施说白了也只停留在构想阶段,实际的地质地貌千变万化,想要因地制宜地建设洪公槽并不容易。
所以除神机门弟子外,天下间知道这个设施的人并不多。
而二人对话提到的“洪公槽原型”就在主殿不远处的后殿摆放,乃是当年洪掌门亲自操刀制作的,希望后人能够革故鼎新,善加利用。
华群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提及洪公槽,淳王还要求把这个原型毁去。
果不其然,公输时拒绝了这个要求或者说命令:“王爷,您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洪公槽是前人智慧的结晶,也是我门中的瑰宝。您为了三花河的事情就要将之毁去,未免……”
李塘道:“父皇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差,这种时候怎么谨慎都不过分。我只问你一句,毁是不毁?”
公输时不卑不亢道:“恕难从命。王爷,退一万步说,就算事情真的泄露出去,谁又能因此责备您呢?”
“如冠道连年大旱,您差人把洪公槽的设想运用在三花河上游是保境利民的善举。谁又能想到下一年忽然雨水丰沛?”
“就算有人见过那三花河上游已被毁去的水利设施,也发现了洪公槽的原型,最终认定您与此事有关。也不能就说洪水是您引来的吧。”
李塘叹了口气:“公输掌门,你不在庙堂之上不知人心诡谲。且不说其他人会如何构陷,单是父皇日理万机,想来也只是看重结果。”
“他若知道我差人建的水利设施是一切的起因,你觉得我还能和李壁继续较量吗?”
听到这里,华群彻底搞清楚了因果关系。
前些年如冠道大旱,弄得是民不聊生。这淳王想做些好事,立下些功劳,便让人参考了洪公槽的设计在三花河的上游修建了水利设施。
不曾想,设施建好的第二年,如冠道忽然又下起大雨。
用来汇流成川的洪公槽起到了反作用,间接引发了三花河的洪水。
三花河发了洪水,宋王便要拿下游的良田泄洪。
叶薇情不满他的做法前去交涉,最终杀了宋王举起反旗。
这一切的一切看似毫不相干,其实冥冥之中自有因果。若真要追究起来,如今弄得朝廷手忙脚乱的叛军似乎真能算在淳王的头上。
原来这才是此次淳王来到神机门的主要目的,为免事迹败露,他要让师父守口如瓶,同时毁去洪公槽的原型,避免有人查到这两者的关系。
公输时还是宽慰道:“王爷且放心,这秘密不会有人知道。若是刻意毁去洪公槽,反倒着了相惹人怀疑。”
李塘知道这人就是在推脱,他一个神机门的掌门真要想做完全可以伪造成意外。
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亮出底牌了:“公输掌门真的不愿毁去洪公槽?”
公输时并未答话,料来是摇头拒绝了。
李塘换了一副故作轻松的口吻道:“唉,本来我也不愿撕破脸的,只是你老人家冥顽不灵,本王也只好用些手段了。”
“公输掌门,我听说贵派有一个故老相传的说法。说是贵派的祖师爷有一把神秘莫测的宝剑——名为万象。”
“霜虹能有如今的基业都是仗着辅佐前朝皇帝登基的功劳,而神机门能有如今的基业都由这把机关剑变化而来,是也不是?”
公输时道:“是有此一说,不过年代久远,记录散佚,这等奇谈怪论做不得准。”
华群了解师父,此人宠辱不惊,可此刻他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故作镇定。
李塘笑道:“哦?做不做得了准你这个当掌门的心里不清楚?”
“这么说吧,弦风城是我的属地,我在此耕耘多年。前些日子一位喜欢考古的学究献给我一些资料。”
“这些资料上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不知道公输掌门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公输时没有答话,可李塘还是自顾自地讲了下去:“你应该知道弦风城一带在前朝是恒王的属地。”
“是的,就是那个宣宗皇帝王棱持登基后被第一个强制实行推恩令的恒王。”
“换言之,恒王,不,应该说是后来的恒侯,在两百多年前是全天下最有理由恨宣宗皇帝以及助他登基的霜虹派的人。”
“而你们神机门的祖师爷温师行在那个时候还是一个贫穷的工匠……”
“温师行虽然贫穷,可他自信凭借一身惊世骇俗的本领迟早能够扬名立万,开宗立派,就像当初的李玄心一样。”
“只不过李玄心靠的是武功,他靠的手艺。无论如何,他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
“前三十年,温师行靠着勤劳肯干攒下一笔银子。他心里清楚,只要再做几个大活,就可以实现开宗立派的宏愿把自己的技术传承下去了。”
“四十五岁的温师行接到了他一生中最大的一个工程——替霜虹派建造藏书阁。只要顺利完成了这个项目,温师行便可以彻底收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本着对霜虹派的憧憬,对朝廷的信任。作为一个一门心思扑在技术上的工匠,他并没有察觉到此事暗藏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