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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侧成峰(4)

    这乍看上去如同胡乱挥砍的剑法却让前天榜第二有些乱了方寸,因为没有规律,所以王元化也不知道对方是攻是守,是进是退,自然也没办法因之改变自己掌法的风格。


    稍有不慎,老汉的裤管竟还给他的剑刃削破一个口子。


    “无方剑?”王元化疑惑道:“小陶的独门绝学你从何处学来?”


    “这事儿您就别管了。”他练习无方剑已有一段时日,此刻施展出来的威力与当日初学乍练对付如公子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正恣意挥洒间,江叶舟招式又是一变,把淬火山庄的熔炉剑法又施展出来。


    此刻面对王元化的他不再考虑别的事情,只是尽己所能全力而为。


    生死、胜败、荣辱全都抛诸脑后。


    王元化见这年轻人一招一式间竟把自己当作了练剑的木桩子,心中不免有些郁闷。


    可不知为何,这人剑法施展开后,在那丫头的夹攻下自己还真的像个木桩子。


    他曾见过乾国最怪的武功,可江叶舟的武功却是平中出奇,令人无从防备。


    你觉得他行了,他偏偏不行,你觉得他不行,可他又行了。


    可王元化究竟见多识广,见江叶舟如此招数,他忽然想到一个故事:


    说的是古时候一位哲人遇到一位樵夫在树下乘凉,便问道:“这漫山遍野的树都被砍伐殆尽,怎么只有这棵树留着呢?”


    那樵夫道:“这树木的质地不行,没法使用,所以保留下来。”


    那哲人又路过一处农舍,主人要杀家里的大雁款待他。下人问:“是杀那只会叫的,还是杀不会叫的?”


    主人想了想说:“杀不会叫的。”


    经过这两件事,那哲人想到那树木因为不成材而得以幸存,而那大雁却又因为不会叫而被杀。


    可见一个人没用是不行的,可太过有用了也不好。


    于是,他说了一句话:“君子当处木雁之间,有龙蛇之变。”


    意思是君子应该处于有才和无才之间,根据具体状况转变自己的态度,有针对性地施展才能。


    后来的顶尖剑客们便把一种灵活多变,难以琢磨的剑道命名为“龙蛇”。


    这剑道虽与霜虹剑法不合,但怪才是不能以常理揣度的。


    眼前这个江叶舟毫无疑问是龙蛇剑道的高手,天知道这小子究竟学了多少种剑法。


    过了百余招,江叶舟又用回霜虹派的剑法,且风格与最开始截然不同。


    战至这个地步,王元化又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龙蛇剑道灵活多变是不假,可江叶舟竟将多种剑法混为一体,前一招还是断虹七十二式,后一招又变作了无方剑,再下一招又变成了一种他没见过的奇怪招数。


    招与招之间却无关联,却又过度得极为自然。


    好在王元化曾领教过这种本事——在于承秋的身上。


    招数只是表象,关键在于驱使这些招式的内功本身能让剑身随着自己的心意发出诡异的震动,这就让剑法在保持规整的同时多出无数种变化。


    而这种内功就是天下间所有剑客梦寐以求的绝学——玄心要诀。


    王元化并不知道霜虹派已取回了完整的心法,只道这个年轻人对内功的运用已不在昔年的于承秋之下。


    再这么下去,自己以一敌二,绝无获胜的可能。


    想到这里,王元化中宫直进,找准机会出掌穿过鱼书,想先将岳雁谣击败。


    这种场面后者自然求之不得,她平压刃环,按动机簧。


    鱼书内侧的环刃骤然弹出。


    这一变化不仅王元化,连江叶舟都吃了一惊。


    当年在京郊之外,二人分别对敌,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鱼书还有这样的机关。


    连另一艘船上观战的老将们也忍不住惊呼:“将军小心!”


    可一切都晚了,岳雁谣逆势一绞,便要将他的整条手臂绞下来。


    但王元化却骤然一声大喝,岳雁谣立即感到鱼书碰上的好似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条百炼精钢。


    她发力之下,鱼书的内刃竟给全数崩断,王元化的手臂上的衣衫都给绞破,可手臂上居然只有淡淡的血痕!


    这昔年天榜第二的横练功夫居然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


    王元化掌势不减,直穿鱼书而来。


    岳雁谣不及回抽,只好用另一只手挥掌相抗。


    二人双掌相接,对了一掌。


    岳雁谣倒退两步,王元化心血翻涌,却并未后退,与此同时他的却大腿中了江叶舟一剑,伤口并不浅。


    这是自她出道以来第一次和人比拼内力吃了亏,可王元化心中的震撼却更甚。


    他主动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道:“本以为是小朱夸大其词,现在看来你这丫头的确有些鬼道。”


    二人也从未与如此高手生死相搏,一番激战却也得调整呼吸。


    王元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这丫头的功力该不会是……”


    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谭护,终究还是把下半句憋回了肚子里。


    他看了看大腿上的剑伤,转而道:


    “我输了,无论是比武还是生死相搏,你们二人联手便已能胜我。”


    “今番鏖战,十分尽兴。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这前朝旧臣是不得不服老了。”


    “可惜我今日是受圣上之命,定要取你们二人性命。眼下只好以众凌寡,还请二位小友原谅。”


    “反正我这把老骨头黄土已埋了半截身子,来日九泉之下,再向二位赔罪。”


    官船上一众老将听王元化如此说,都默契地跳上他们这艘船的甲板,看来是打算围攻他们二人了。


    王元化道:“这里虽不是战场,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我这班老兄弟刚才已知道二位身份,可二位还不知他们姓氏名谁。”


    “一会儿要是不幸死于谁的手下,来日化作厉鬼也好找对了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们绝不回避。”


    他说得豪情万丈,俨然是沙场宿将的气度。这些老将一身胆气,生平所造杀业恐怕无论如何也还不清。


    因此也根本不怕手上多一条冤魂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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