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滚!”踏雪喝道。
那女人眼巴巴地看着踏雪怀中的婴儿。
“这孩子是陶尘客的骨血,你不配养。”
刚才那奸夫果断下令杀害这个婴儿,可见他十分清楚这婴儿不可能是自己的孩子。
师兄平日虽忙,但他聪明过人,善于观察,自家娘子红杏出墙绝不可能不知。
所以,这对奸夫淫妇勾搭在一起,应是近来他过世之后的事情。
师兄好歹是一代宗师,天榜十七,绝顶剑客。
他的孩子若是给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抚养,岂能落得好?
花吟月见对方态度强硬,只得灰溜溜地离去。
踏雪抱着婴儿,又在陶尘客的灵堂前磕了几个头,便也转身离去。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忠贞这回事,本就是人们为克服自己低劣本能而强加的概念。
都想以之约束对方,却不想以之约束自己。
可这婴儿该怎么办呢?
岳雁谣并没有养孩子的经验,现在京中知道自己身份且值得信任的人只有师弟鲁滕。
可他不仅尚未成亲,而且需要兼顾刑赏台和风云阁的诸多事务,再让他多带一个孩子怕是强人所难。
想来想去,只好再把这个孩子带给自己爹娘。
岳清和和范文璃年轻时即被诊断无法生育,自打有了自己这个女儿,唯一的念想便是再有个儿子,过上儿女双全的幸福日子。
虽然乱了辈分,但现在给他们送个儿子回去想来二老是乐意的。
自己往后要嫁江叶舟,事情也不知何时能办完。让这孩子给二老带去一些天伦之乐,也可弥补自己离开后的空虚。
计较已定,岳雁谣便开始着手准备。
孩子不能一刻断奶,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在京中雇了一个奶娘,一路照看。
可上路后,问题却来了。
奶娘肯定是不会轻功的,自己也不可能把师兄的孩子放到陌生人手中先走一步,为免颠簸影响孩子,马车也不能跑太快。
这么一算,自己若是先回定安,再去剑吟山成亲,似乎就要赶不上婚期了!
于是,她飞鸽传书告知家里,让送亲队伍带着父母和嫁妆先行出发,自南而北前往罗云。
自己带着奶娘和婴儿从京城南下,双方在山下的望海县汇合。
由于花轿里并没有新娘,岳雁谣嘱咐父亲万不可让霜虹派的人远来接亲,让他们在山下等候即可。
双方汇合后,岳雁谣留下几个信得过的家丁和奶娘一起在县中住下,待到父母返程时再把他们接上。
自己则钻入花轿,好歹是勉强赶上了日子。
待到与霜虹众人接洽,她便让翠竹去请江叶舟。
她需要先好好分析分析这个未来最亲密的不可信之人。
在原本的印象中,她以为江叶舟是个混日子的闲散之辈。
可那日在笙梦舫一见,此人似乎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无用,言谈之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门道。
自己编造的谎言未必能完全骗过他,因而一路上,她又将故事润色了一番。
思索间,却听轿外有一个熟悉的男声道:“岳小姐,江叶舟有礼。”
这声音虽然漫不经心,但无论听多少次,都无法令人讨厌。
想起那日在笙梦舫,这男人好歹还是经受住了琴芳的诱惑。
虽是利用,可自己对他好些也并无不可。
便开口道:“进来吧。”
轿帘外的男人似乎犹豫了片刻,岳雁谣便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掀开轿帘。
动作轻柔舒缓,仿佛害怕吓走笼中的小鸟。
待到探头进来,岳雁谣才细细打量起这个未来的夫君。
他的眼睛不算很大,却很亮,里头却好似有星光。
虽在盯着自己的脸庞发呆,神色却不见痴傻。
最奇怪的是这个男人的脸,某些角度看起来柔顺和谐显得安逸慵懒,似乎是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绣花枕头。
但某些角度看上去又棱角分明显得十分可靠,竟散发出些一代宗师的派头来。
岳雁谣心中虽抱着些自我牺牲的念头嫁他,可今日一见,这男人倒是还不错。
往后的婚姻生活中,至少能多些自然,少些忍耐。
考虑到在对方的念头里,请父亲主动提亲的自己应该是非常迷恋他的。
所以接下来,她必须扮演好一个完全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让对方无从怀疑。
二人手牵手上山,江叶舟果如自己所料一般对这桩婚事产生了怀疑。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注意到江叶舟的师妹金婉沁正不远不近地走在前面,估计是对自己和师兄的婚姻有些兴趣。
根据之前的调查,此人喜欢最喜传播八卦。这样也好,自己的故事被她听了去,便会不着痕迹地在整个霜虹派扩散开来。
三人成虎,说得人多了,自己嫁过来便也更合理。
岳雁谣拿出自己润色完毕后更加合理的故事娓娓道来。
说完后,她察言观色,这江叶舟应该是又信了几分。
也难怪,人都会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个江叶舟内心深处当然也是希望白捡一个美貌有钱的老婆,而不是面对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众人走上山后,岳雁谣也有些好奇未来的新居环境如何,不知是否有利于往后的行动。
正要迈步走上小径,却听身旁的江叶舟提醒小心路滑。
岳雁谣心想自己习练轻功多年,这种潮湿的花岗岩自然不放在心上。
谁知一脚踩上去,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
原来,岳雁谣事先算定,此番最难隐藏的便是脚步。
因为会轻功之人的脚步比不会轻功之人要轻上一些,虽然也可刻意加重步伐来隐藏,可走路毕竟是日常习惯。
自己又要长期住在这剑吟山上,稍有破绽便会被高手察觉。
所以在来之前,她想了个办法。
她让人在自己所穿的几双鞋子的鞋底之中缝入被压紧的皮革,增加鞋子的重量。
这么一来,即使岳雁谣以平常的状态走路,旁人也决难发现她会轻功。
然而今日匆忙来到望海县,坐上轿子才换上这早已备好的鞋子,虽走了一段山路,却并未完全适应。
这鞋子的重量分布不同寻常,难以掌控,岳雁谣大意之下踩上湿滑的花岗石,便要滑倒。
当然,她毕竟不是常人,本能地想要调整身体的姿态,从而保持住平衡。
可这么一来,会否被看出破绽呢?
正在犹豫之际,江叶舟已出手将她搂在怀中。
滑倒本就是意外,被江叶舟搂在怀里更是意外。
岳雁谣刚才虽然也算和江叶舟有过亲密的接触,但算计之中和预料之外又怎会相同?
她不觉羞红了脸。
事到如今她只能安慰自己结果并不差,话本中哪个嘴硬的大小姐没有“笨笨地”摔过跤呢?
此番阴沟里翻了船,自己也只能认栽。
好在这起意外让不会武功的身份再次被坐实。
“多……多谢郎君。”她半真半假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