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仙


    87、


    沉香推开窗，看着外面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景色，不由得神清气爽。穿好衣服出去，在雪地里漫步良久。虽然独自一人仍然有些孤单，但赫连神溪在信中说，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


    所以一个人的日子也很快就会结束。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想着同赫连神溪以前经历的种种，高兴的不高兴的，全都历历在目。好像昨天才刚刚发生一般。


    等想到现在，庭院里已经做出了一个巨大的雪人。栩栩如生。


    沉香拍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将近一个时辰的杰作。有时候觉得，当一个人完全清闲下来时候，时间都变得不再奢侈。


    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不管做什么都不必着急。不必想着，这件事要赶紧做完，之后就要着手马上做下一件事情。


    丫鬟过来叫沉香吃午饭。


    路上时候正瞧见一个朱红色便装的男人正在同萧雨说着什么。她多看了眼，发现那人手中攥着一封信，心中顿时激起千层浪。


    对身边丫鬟道：“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就到。”她说完，已经调转方向朝萧雨走去。


    萧雨背对着沉香，并没有察觉她的靠近。而是那个朱红色便装的男人眼神一转，看见了走进的她。眼中顿时泛起亮光，道：“云姑娘！”


    沉香眉头一挑，心道：“这人怎的还认识我？”三步并两步走上去。


    萧雨转身对沉香施了一礼，道：“王妃。”


    沉香道：“是戍远那边有什么新进展了？”


    萧雨咳了声，脸上五官明显有些僵硬，说话也是支支吾吾。沉香心中登时升起不好预感，拧眉看向那个朱红色便装的男人，道：“怎么回事。谁写的信。”


    那男人立即道：“云姑娘，这是我家将军亲笔书写，叫小的无论如何都转交给你。”


    沉香眉头皱的更深，狐疑地接过书信，信封上面只用狂草写了四个字：“吾妹亲启”。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一双湛蓝色眸子紧紧盯着那个朱红色便装男人，她道：“你是小裳的人？”


    那男人一拱手，道：“正是。我家将军说让云姑娘看到信后，千万速速做出行动。”


    “什么行动……”沉香心中纳闷，一面拆信封一面心里道：“算算日子现在小裳也快临盆了。所以她说的速速行动，是指赶紧动身去承州保护她们娘俩么……”


    展开信封，上面依旧是英姿飒爽的狂草，和姚裳本人一般风格。潇洒不羁。若不是熟悉她的笔锋，恐怕连沉香都看不明白她到底写了什么。


    然后脸色由疑惑逐渐变得苍白，再由苍白刷的一下变成铁青。她的手明显有些发抖，然后偏头去看那低着头，始终没有说话的萧雨。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好似从嗓子眼里硬生生挤出来的。短短四个字，却说的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萧雨自知纸包不住火，事情终归藏不住了。于是便道：“王妃你们回来那天中午，可汗便收到了楚王韩婴的亲笔书信。限可汗五日内必须将你带到平津关，否则……否则便血洗整个西域。”


    沉香大脑嗡的一声，站立不稳显险些摔倒在地。幸亏萧雨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扶了下来，这才免受了疼痛。


    但这时候，如果摔一跤能够让一切都不发生，谁还会在乎那一星半点的疼！


    她深吸口气，伸手按住自己疼痛欲裂的额头，低声道：“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暴徒，神溪所谓的出兵剿匪，其实是去和楚军交战了。对么。”


    萧雨点了点头，道：“是。”


    沉香又深吸口气，感觉心脏几乎要从身体里窜将出去。


    那朱红色便装男人道：“云姑娘，已经没时间了，你快做决定吧！”


    沉香还没说什么，萧雨却猛地抬头，一双虎眸射出两道凌厉目光，瞪着那个男人，道：“闭嘴！王妃绝对不能离开西域。你们楚国皇帝丧心病狂，为了救你们的皇后，凭什么叫我家王妃做出牺牲！”


    那男人登时语塞，脸上也满是为难。


    萧雨又看向沉香，音调跟着降了下来，道：“王妃，殿下已经来信，事情很快就能结束。你千万不能受敌军的蒙骗。如果你出了意外，我们该如何面对殿下……王妃，你千万不能去！”


    朱红色便装男人听着这话心中也是不快，嘴唇动了两下，小声道：“我家将军绝对不会欺骗云姑娘……”


    萧雨察嚓的一声拔出长剑直接架在男人脖子上，吼道：“你给我闭嘴！”


    沉香突然大喝一声，道：“够了！”


    两人都是一愣。齐齐看向沉香，便听她道：“府上就交给你了。我会和神溪一起回来。”说完，将信纸塞进萧雨怀里，带着那个姚裳派来的信使头也不回地直接跃上屋檐。


    只听着一声清脆口哨声响起，沉香带着男人纵身往半空一跃，银光闪烁。小飞长啸着如离弦之箭冲到两人身下，硕大的翅膀扑扇两下，两人一雕彻底消失不见。


    萧雨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半晌才缓过神来。抬手拿起书信一看，大风刮过一般，什么也看不懂。焦急地哎呀一声，一路小跑离开王府。


    ~~~


    赫连神溪带领十万精兵当头先一步进攻平津关，给毫无准备的楚国来了当头一棒。若不是大将军魏子胥和萧铭锐两人带领城中将士拼死抵抗，面对赫连神溪的十万精兵，便是十个平津关也早就被攻成平地了。


    局势陷入胶着。两方实力不相上下。楚国有汝阳作为粮草的后备资源，再加上平津关本身易守难攻的地势，纵使城中只有二十万大军，但仍然能立于不败之地。


    赫连神溪率领的十万大军对抗楚国二十万，虽说没有占到便宜，但也绝对没有吃到亏。一直坚持了一个足月，戍远三十万大军全部赶到平津关，兵临城下。


    与此同时，京都的彭远率领十万大军，渝州庞煜率领十万大军也全部抵达平津关，协助魏子胥联手对敌。


    四十万西域军对抗四十万楚军，势均力敌。战事再一次陷入胶着。一晃便从初秋打到初冬，将近四个月过去。


    两方虽都元气大伤，但战况优势明显开始倾斜。赫连神溪率领的三十万西域大军开始日夜攻城，并从侧路的普陀山绕道进了汝阳，将汝阳王韩宇软禁，并将所有粮草全部烧毁。


    平津关再次陷入当初与韩冒交战时候的瓶颈。楚国刚刚结束战争的弊端彻底暴露。


    赫连神溪大军兵分两路，由萧诚带领十万大军攻打承州，他则是与二十万大军继续在平津关与魏子胥庞煜还有彭远对抗。


    韩婴以让姚裳好生调养身体为由，将承州交由萧铭锐暂且看管。同平津关一起，连成巨大防线，阻止西域大军进攻。


    姚裳被撤了调遣承州大军的权利，彻底软禁在了府中安心养胎。


    但这种情况下，她的心怎么可能安静。整日听着从前线传回来的战报，楚国和西域大军今天胜利明天失败，针尖对麦芒，伤亡皆是十分惨重。若再一直这样下去，两个大国定然会成为其他小国的盘中餐，后果将不堪设想。


    于是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书信给远在西域的沉香。虽然让人快马加鞭地赶过去，但穿过戈壁几千里路，到达王府见到沉香时候，已经又过去七天。


    幸而沉香赶过去的速度还是快的。因为有小飞的帮助，只一日便到了承州。她没有立刻去平津关，而是先到了承州姚裳的府邸。


    在路上时候得知姚裳因为与自己的关系而被韩婴软禁，她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明明以为什么事都结束了。却不想韩婴竟如此穷追不舍，不仅挑起了两国战争，更是伤害了她的家人。


    姚裳现在最重要的是情绪稳定。但他却什么都不考虑，只想着他那病秧子似的皇后。这种人，当真想想就叫人咬牙切齿。恨不得扒皮抽筋。


    一直看到姚裳后，沉香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不过紧急的事情总算得到了一丝慰藉。因为姚裳腹中的孩子就在这风云变幻的几日中，降生了。


    是个女孩。


    粉嫩可爱的女孩。


    小墨染生着一声水灵灵的大眼睛，澄澈通透，和姚裳简直如出一辙。虽然还在襁褓之中，眉目还要一直改变，但整个五官神色墨凌风。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沉香抱着那粉雕玉琢的小墨染，不由得摇头失笑，道：“就算你什么都不说，就冲这长相，也早晚真相大白。”


    姚裳的手指在墨染白胖的小脸上轻轻摩挲，眉眼之中全是温柔，道：“沉香，你知道么。当我看到墨染的那一刻，我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沉香抱着墨染的动作一顿。姚裳将墨染接过去，递给身边的婆婆，拉着沉香的手走出卧室到了庭院。


    不等姚裳说话，沉香便道：“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墨染带好，其他什么都不要想。这件事不是多一个你就能解决的。所以，安生点，别让我们担心就是对我和神溪最好的支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