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仙


    84、


    “就像你说的，蠢蠢欲动的小人总是趁虚而入，他们想对楚国下手，你们作为楚国大将自当奉陪。但对咱们家孩子下手，那决计是万万不行！”


    姚裳笑道：“放心吧。这种事我当然会亲自嘱咐。而且你以为我这是什么地方，真的谁都能进呀。门口牌匾上那三个大字‘将军府’也不是闹着玩的。”


    沉香一挑眉，道：“总归不能掉以轻心嘛。毕竟孩子那么小，哪能跟大人比，不能折腾的。”她一面说，一面想，突然道：“就是西域离着这里还有几千里，书信往来太麻烦了。不然我算着时间，等你还有一个月快生的时候，我就和神溪过来守着你。”


    姚裳忙道：“云沉香，你都快赶上楚谖了。难道我被我家妹夫感染，你却被你家大娘黑化了？怎么变得这么啰嗦啊。”


    沉香脸色沉了沉，道：“姚裳，你信不信这话很快就会被传到大娘耳朵里。”


    姚裳顿时老实，咳嗽一声，眼睛转了转，道：“诶，你不说要早点给孩子起名么。叫什么，你先说两个我听听。”


    沉香再一次被转移了话题。给自家孩子起名这件事，自是当年最重要的头等大事。


    她大脑几乎是瞬间飞过无数有意义的好字，不过这大概是所有人的通病。当帮助别人孩子起名时候，总是能很快下定结论，可到了自己孩子身上，就好像什么都不合适了。


    两人思前想后研究半天，终于，沉香眼前一亮，拍案而起道：“对了！”


    姚裳着着实实被她吓了一跳，道：“什么啊。怎么一惊一乍的，我上战场都没跟你在一起恐怖。”


    沉香刚想跟她争辩几句，突然想起她怀孕的事，立即老实下来，温声细语道：“哎哟，不要激动，这不是给咱们家孩子想到了好名字，所以一时兴奋，难以自制。难以自制嘛！”


    姚裳本也没生气，不过凑着玩而已。听着沉香这般说辞，更是心情大好，眉梢眼角都是笑，想装作生气都费劲了。


    “你这么情难自制，是想到什么名字了。快同我说说吧。”她道。


    沉香打了个响指，一双湛蓝色眼睛泛着晶晶亮光，笑着道：“墨染。”说着拿手沾水，在桌子上写下“染”字，道：“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姚裳从小喜爱读书认字，这话若被旁人听了，大概只是一知半解，但到了她这里，可就是入木三分。听着沉香这般说，方才刚想为那一个“染”字叫好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脸蓦地通红。


    她嗔怪一声，道：“不好不好。你这丫头整天脑子里想着什么，说我不知羞，你才是真的厚脸皮啊！好好的一个字，被你这么一解释，完全连提都不能提啦！”


    沉香见她脸上红晕飞过，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哎哟，真的是，小裳啊，我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你这般女孩子家的表情了。整日在军营和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在一起，我都担心你已经被同化了呢……哈哈，真是不容易，哈哈，哈哈！”


    姚裳脸上发烧，几乎冒烟。却被沉香朗声大笑弄得也不知如何是好，想回怼都没了词。


    后来，沉香也笑够了，这才喝了口水，顿了下，道：“别着急，我逗你呢。哪能这么直白。生怕别人不知道咋回事似的。哈哈。”


    姚裳柳眉倒竖，啪的一巴掌打在沉香肩膀上，道：“你丫没完没了了。”说着就要起身，道：“我的剑呢，我的三百米砍刀呢！”


    沉香忍俊不禁，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一边伸手去抓姚裳，阻止她站起来，一面笑着道：“别别别，我真不是故意的。”


    姚裳沉着脸，冷冷道：“我看你玩得挺嗨。”


    沉香忍住笑，咳了声，清清嗓子，道：“虽多尘色染，犹见墨痕浓。”


    姚裳一愣。


    沉香又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重新说了遍，道：“虽多尘色染，犹见墨痕浓。我说的是‘尘色染’的‘染’，不是‘相思染’的‘染’。都说是逗你嘛。我怎么能让咱们家孩子从小就被相思带上。”


    姚裳一时没有说话，嘴里轻轻念叨着沉香说的一句诗，脸上的表情变得恬静宁和。


    虽多尘色染，犹见墨痕浓。


    “虽然有很多灰尘颜色的沾染，但还能够见到墨痕的浓重。就像你和墨大哥之间的这份情义，虽然有很多的困难阻碍，有很多的不得已，但不管怎样，都从来不会后悔也变质。而如今，这份情深意切，就由你们两个的孩子，继续守护下去。”


    姚裳听着沉香的话，眼眶顿时红了。


    气氛一下变得煽情起来。沉香忙笑着道：“怎么样，你有我这么个七窍玲珑的妹妹，是不是打着灯笼都再难找到了。所以啊，以后一定要更加好好珍惜和疼爱我。不然我可是会跑的！”


    姚裳被她逗得简直要神经了。一会哭一会笑的，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


    不过心里还真是温暖啊。就像是大冬天，怀里被人揣了个火炉。


    她点点头，道：“是呢。我可是得好好珍惜。”


    沉香颇为满意地点头道：“你觉悟如此之快，我甚是欣慰。”说完冲着姚裳一咧嘴，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两个梨涡浅浅。蓦地两人相视而笑。


    沉香道：“我真是太喜欢这个染字了。而且你不觉得么。墨染。墨染。既能给男孩用，也能给女孩用。简直就是为咱们咱们孩子量身定做的。”


    姚裳笑着道：“是啊。可不就是你这个干娘给量身定做的。不过我倒是好奇另外一件事。你和神溪为什么要当小家伙的干爹干娘。明明应该是他的姨夫姨母吧。”


    沉香闻言脸上表情僵了下，遂即无奈道：“我受刺激了。觉得这辈子都不想当谁的姨母。这不能怪我。”她一脸认真的表情，道：“要怪就怪霍衍。”


    姚裳：“……”


    要从沉香嘴里说出不怪自己而怪另外一个人，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就算是玩笑话，听着也叫叫人觉得挺讽刺的。


    到底能把一个人的心寒成什么样，才能使其说出这种话。


    姚裳心里自也是难过，毕竟这些时间沉香尽力的那些事自己也都有所耳闻。霍衍才是真正杀害墨绾颜和墨千行的凶手。不仅如此，龙芷也为了救霍衍而死。


    而那个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男人，竟然就是霍衍的亲生父亲。那个曾经和三贤山庄大小姐两情相悦的男主角。


    事情的发生总像是冥冥注定，真所谓是天意难违，就算再怎么想要阻止或者改变，都根本无济于事。该发生还是会发生，人生总是这般无奈和悲催。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谈及霍衍总是会影响所有人的心情。尤其是沉香。


    于是姚裳便不再去接这个话题，只道：“没什么要说的了。一会你就去找神溪，赶快走吧。等这件事风声过去，咱们再联系。”


    沉香点点头，道：“放心吧。出了承州就不是楚国境地了。他们即便想穷追不舍，也是回天乏术。不过为了楚国，还是希望韩婴能早一点有所觉悟，突然有一天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多么荒唐。”


    姚裳无奈笑笑，起身拍拍沉香肩膀，道：“那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管好自己。不要出什么意外。他有想要守护的人，我可也是有绝对不能让其受伤害的人要守护。”


    沉香心中温暖。姚裳这话自是说的她。


    这一点从来毋庸置疑。她对姚裳信心十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非要和韩婴正面开战，姚裳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站在自己身边。


    就像韩婴能够负天下而救自己的皇后。姚裳也能够背上千古骂名而站到自己身边。同整个楚国对抗。


    沉香也站起身，走上前深深将她拥进怀里，声音哽咽却十分坚定道：“我绝对不会有事。”


    姚裳嘴角微扬，手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好了。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得是。现在赶紧走吧。”


    沉香松开姚裳，点点头，道：“你也多保重。一有机会我就过来看你。还有注意这段时间一定注意自己的身体，这夏天也快要过去，不要着凉。多忌就着点。就算你不怕冷，也得为咱们家好小不点考虑。”


    姚裳点点头，笑道：“知道啦。”


    沉香闻言不由得撇撇嘴，道：“看你这模样。心里一定又说我像楚谖大娘了吧。”


    姚裳笑着没说话。表情却已经说明，一切尽在不言中。


    终于，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算两人再怎么没话找话，总想再找到什么话题，然后和对方多呆一会。可惜还是得走到最后。


    沉香离开房间，姚裳本想送她们两个一程。不过因为提防谈探子，而且临走时候军中又过来两统领，姚裳一时抽不开身，只好在门口目送她离开。


    沉香兀自去府中后院去找赫连神溪，见他正好跟小飞在一起。一人一雕。人靠栏杆上，优哉游哉地闭目小憩，雕窝在他身边，不紧不慢地整理自己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