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情
69、
“所以已经叫神溪那饭馆剩下五十多坛全都买下来了。就放在那里存着,你什么时候得闲,就去那里喝上两碗,也别喝得太多。
“毕竟你现在的身份不同,是平津关的将军,要以身作则,不能第二天手下找不到人,结果在饭馆发现醉的不省人事的你,传到军营中也是不好。”
姚裳一摆手,看了沉香眼,道:“你现在这状态都能给我当娘了。”端着碗没放下,朝沉香举了举,道:“今儿不说那扫兴的事行不。左右就这一坛酒,都喝了也不会有事,以后的事,咱们以后再说。”
沉香见她这般,自也不会再啰嗦,把酒碗跟她一碰,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动静。姚裳朗声道:“干!”
沉香失笑一声,道:“好!”
眨眼之间,两人一人一碗酒喝下肚,姚裳起身拿起酒坛又给各自倒了一碗。这次没着急喝,拆了个烤鸭腿给沉香递过去,道:“尝尝,关外的鸭子,绝对你没吃过的味道。”
沉香接过鸭腿,咬了口,果然肉质紧嫩,不柴,而且烤的也十分下功夫,外酥里嫩,油光而不腻,绝乃烤鸭中的上上品。
姚裳兀自喝酒,得意道:“怎样,这鸭子不错吧。我来平津关后,最爱的就是这一口。”
沉香重重点头,满意道:“哪里是不错,简直极品,而且这烤的技术也好啊,手法高超,果然高手在民间。等明儿我定要亲自去这家店瞧瞧,谁啊这,得叫他考虑考虑往京都方向发展,也好叫大家都尝尝这美味。”
姚裳笑道:“那是够呛了。人家三代经营这个买卖,平津关就是他们的根,肯定不会去京都那么远的地方。况且就算是人家有那个心事去,那关内的鸭子和关外的鸭子也不一样,没有了主要食物,味道多少还是会有所改变。”
沉香思索了下,点头道:“那倒也是。哎呀,真是可惜了,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被你一个人独吞。”
姚裳哈哈大笑,道:“这也是天意啊,省得你忘了我。日后若是想吃烤鸭了,就得过来这平津关,否则只能吊着胃口,馋死你。”
沉香斜睨姚裳一眼,点指她道:“你啊你,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那昌盛客栈精明的姚四小姐,结果这小酒一喝,顿时原形毕露了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气氛热络,屋子也被闹得热气腾腾,一晃坛中酒所剩不多。姚裳谈笑之间神色如常,沉香却已经是脸色微红,一双琥珀似的眼睛氤氲起水汽,恍恍惚惚。
她早些时候在饭馆那一碗酒就已经够量,虽然神志清醒,但也差不多到了边界点。和赫连神溪溜达回去,酒劲散了不少,这时心情舒畅,和姚裳又喝了两碗,酒劲顶上头,人自是再也只撑不住。
一手抵着桌子撑着脑袋,看着姚裳道:“小裳啊,我去吃饭时候,问了神溪一个问题。”
姚裳捡着花生仁吃,瞧了她一眼,道:“问的什么?”
沉香道:“那降兵六万。你,你们要怎么,怎么处理?”
姚裳喝酒的动作一顿,啧了一声,呷了一口放下酒碗,道:“神溪怎么回答你的。”
沉香想了想,将赫连神溪当时说过的话差不多转给了她。姚裳闻言,脸上表情莫测,半晌没说话,后来才淡淡开口道:“却如他所说,这里的规矩太多了。”
沉香半天没听到姚裳回答,此时闭着眼几乎要睡着,却又听着她突然出声,耳边仿若听着山谷回音,模模糊糊,一句没听清。
她努力睁了睁眼,道:“你说什么?”
姚裳却已经恢复往日神色,嘴角微翘,笑道:“我说,我妹夫很聪明,真优秀!”
沉香听着有人夸赫连神溪,心中得意,笑了起来。咯咯地傻笑了好一会,才又道:“那,你们是怎么决定的。”
姚裳道:“我们不能做任何决定。已经将数据上达天听,之后那六万降兵的去处,全在湘皇帝一句话。”
沉香好似没听见一般,不断地询问道:“你们,你们怎么决定的。”一连问了几遍,姚裳心中微动,突然脸色沉了沉,严肃着道:“我们想将六万降兵全部改造,就放在平津关训练。
“他们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又具备战争经验,比征召新兵既省力又省时间。而且放他们在这里生活,与咱们中土楚国百姓结为夫妻,让他们扎根至此,从此定然能为楚国效力,也没有什么不好。
“六万的兵力,不仅能大大填补平津关在这段时间内作战的伤亡亏损,更在无形中给军队融入了新鲜血液,我们可以从中学习到他们日常的训练方法和作战手段。同时,六万人的兵力注入,会让平津关,甚至楚国因战而减弱的元气快速复苏生长。
“平津关在短时间内恢复往日神威,这对周围虎视眈眈想要捡便宜的小国或者其他势力,都是最好的震慑。让他们有心无胆,不敢来犯。
“而那些降兵,因着免去一死,也会对楚国感恩戴德,日后成家立业,自是更会对楚国情比金坚。说句难听的,便是日后还有战争,他们也断然会如这时一般,拼尽全力。”
姚裳说完,就听着砰的一声,沉香的头离开托着的手,趴在桌子上,彻底睡死过去。
此时已经子时,屋外夜色宁静,偶尔会传来几声犬吠。
沉香喝的不省人事,瘫在桌子上跟被剔了骨头一般,也不知道将姚裳的话听进去多少。
不时,外面脚步声传来,姚裳正将坛中最后一碗酒倒出来,把酒坛放下,抬步朝门口走去。不等那人推门,她兀自将门打开,原来是魏子胥。
姚裳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道:“大哥,这么晚你有什么事么?”
魏子胥一身墨绿色长袍,头发丝还有些湿,看起来应该是刚刚收拾完洗了个澡就过来了。
见姚裳也还没睡,他不答反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睡?”
姚裳道:“和沉香喝了些酒。一会就睡了。”
魏子胥好奇道:“沉香?她也在这里么?”
姚裳点头道:“恩。不过喝了多了些,正趴在桌子上睡呢。”
魏子胥了然,将声音放低了些,道:“我确有一些事要说,耽误不了多久时间,既沉香睡了,那咱们就在院子谈吧。”
姚裳点头道:“行。大哥稍微等我一下。”说完转身去了屋里,将沉香外衣脱了,抱到床上,掩好被子,这才又关上门出去。
魏子胥道:“今儿事情繁忙,有件事我忘记同你讲。此时想起来,觉得也别等着了,就过来问你一问。”
姚裳道:“大哥明示。”
魏子胥顿了顿,道:“事关于左统杨明。你晚些时候可听说他的事情了?”
姚裳摇摇头,道:“没,没听到什么。不过大哥你现在这么一说,倒是让我突然想着,自从交战结束之后,一直没见到他。”
魏子胥道:“恩。我派人将他押起来了。”
姚裳一愣,疑惑道:“押起来?为什么。他犯了什么事?”
魏子胥道:“你大概还记得当时赶来的场面吧。”姚裳点点头,便听他继续道:“杨明因为一时之气,违抗军令,不惜带着手下五千人出城迎战。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到,他们就得全军覆没。”
姚裳这时才猛然大悟,吸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她们当时赶到,见到杨明带领五千人与叛军浴血厮杀,还以为受了魏子胥的命令。
心里也是十分纳闷,魏子胥是想做什么打算。明明将城门紧闭,一直到她们赶来之前绝不出战大可。却非得派五千人先杀上一杀,白白牺牲那么多士兵有什么用?
不过毕竟军令难为,而且现在事情也过去了。她忙活处理战后收尾工作,也就将那事抛在脑后,此时一听魏子胥言,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杨明的自作主张。
魏子胥治军一向严明,一丝不苟,莫说今日是一个左统,便是萧铭锐或者她犯了事,触及军纪威严,也定不姑息。若不如此,何以号令三军,又何以让那数十万的士兵严于自律,遵纪守法。
想及此,姚裳心里已经有了定数,对魏子胥道:“大哥的意思是,杀?”
魏子胥道:“我是这么想的。”
姚裳沉思了下,道:“杨明虽然触犯军法,害了手下两千人牺牲,毫无意义。但毕竟也有战功,骁勇善战,也是难得武将。此平津关正是缺少能人之时,若又将杨明斩杀,不仅会有所损失,恐怕还会造成他手下那三千人的抵触。”
魏子胥道:“没错。我正是担心那三千人的心情,所以才连夜过来找你商量。杨明此事做法实在目无军纪,冲动做事,且心胸狭隘,若不惩治以正军法,断然会引起另外一些人的不满。
“今日我若放了杨明一马,他日就一定还会有人触犯,而杨明那个性格,不排除他因为这件事而有恃无恐。倘若变本加厉,不知还会做出什么难以控制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