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情
1、
而且总归白山派的人也跑不了,他们之间的恩怨也不可能只凭着一次交手就能化解的。是以,武林大会这几天她就先尽量避免与他们碰面,诸多事情,等武林大会结束了再说吧。
想罢,点了点头,她应了声,道:“我知道了。”说完顿了一顿,又补充一句,说:“不过我事先把话说头,对于白山派的人我自己肯定是能避则避,但如果最后还是没能如愿,被他们只认出来,可也就没办法了。”
沉香沉吟一声,点头道:“放心,只要咱们能严谨一些,他们是不会察觉的。白山派是名门正派,如果这种事被传出去多少也不光彩。再说程杜都活了一把年纪,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自是看的清清楚楚,不必咱们担心。
“武林大会四年一届,他们既然来了,自然就是要同霍毅争一争高下,毋庸置疑也想要自己家的人坐上那武林盟主的位置。如果因为要给那死去的三个同门报仇,而耽误比赛,下一次再来可又得四年。
“不是我说,程杜如今已经七十多岁,他便是身体再怎么好,又有多少个四年能活。他们同咱们的想法,从某些层面来说是完全一样的。咱们两方之间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只要不故意引起重冲突动静,绝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闹不起来的。”
连翘哼了声,没在意她的解释。只是一双透亮的眼睛在接踵而至的人群中观看,然后突然眼前一亮,拽了下沉香的衣袖,道:“诶,阿紫,你看那边。”
沉香疑惑道:“什么?”
连翘伸手朝一个方向指去,声音明显含着惊讶,问道:“你看白山派里面的那侧对着咱们的男人,个头挺高,身形修长的那个……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沉香眉头微皱,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仔细打量着那个抱剑而立的男人,也是啧的一下吸了口凉气进去,有些不确定地道:“那不是咱们上次在山庄遇见的逍遥子,公孙殊吧?”
她这话虽然带着三分怀疑,七分幽冷,但一说出来,却还是叫两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连翘蓦地偏头看向沉香,眼中明显有“果然如此”的神色。
沉香立刻明了,连翘也认为那个人正是当日一起联手攻打徐羊的公孙殊。只不过距离太远,加之他站在白山派的人群里面,这才叫两人想认,却又不敢认了。
明显感觉身上有些发热,好似血液都跟着翻滚起来,沉香吃力地咳了声,微哑着嗓子小声道:“大概就是他吧。”
连翘点了点头,又朝那个方向看过去,道:“错不了了。”两人说完,就是一阵很长时间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沉香才颇为无奈地道:“他看起来和白山派的关系匪浅啊。”
连翘眸色严肃地盯着那抹白色身影,淡淡地道:“似乎还不止关系匪浅那么简单。”沉香深吸口气,慢慢地吐了出去,道:“咱们不知,他竟是白山派的人。”
连翘眸子一沉,道:“这下想不被认出来都难了。”
沉香刚想再说什么,就听着身后脚步声响起,遂即传来一道沉稳的男人声音,道:“公孙殊是白山派程杜座下第二弟子。实力仅次于戚温庚。也有人说两人实力旗鼓相当,难分仲伯。”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墨千行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沉香走上前去,歪着脑袋看了看他的身后,问道:“千行哥哥,阿娘没和你一起么?”
墨千行摇摇头,径直走到沉香连翘两人方才站立的栏杆前,看向公孙殊方向,道:“她遇到了熟人,去叙旧了。”
沉香哦了声,这才又跟着走上前去,问道:“哥,你方才说那公孙殊其实是白山派程杜的二徒弟么?”
墨千行应了声,道:“没错。公孙家的先人与程杜有过命的交情,后来在江湖之中被人暗杀,临死之前将长子托付给了程杜抚养。那个时候,公孙殊大概只有六七岁左右。”
沉香喃喃道:“那不就是说公孙殊与程杜关系好的很了。不仅有养育之恩,又拜师学艺了这么多年,他应该早就把程杜当成自己亲生爹爹了吧。”
墨千行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公孙殊平日虽有些恃才放旷,性格高傲,但对于程杜却是十分尊重。单是这一点,就足矣。”
连翘哎哟一声叹了口气,抓了抓脑袋,道:“所以说这事情还真是麻烦。本来想着不管怎样,总归与白山派势不两立,却一下又出来个公孙殊。我们几个虽谈不上什么情同手足,但至少也是一起走过鬼门关的人,若是突然拔刀相向……”
沉香点头附和,道:“是啊,若是真的交起手来,没有公孙殊时候,至少大家都谁也不认识谁。为了各自的理由交手,死了便死了。可若公孙殊出手,哎呀,真是不好办。”
墨千行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神色之中明显染上不理解的情愫。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着又一道男人声音响起,道:“这有什么不好办的。就像是商人之间的争斗,大家都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立场不同,便是手足兄弟,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沉香听着这声音明显一怔,不用转头都知道来人定是赫连神溪。只有他的声音才会那般低沉,如同清泉流水一般,有些不羁,却又十分悦耳。
也只有他的想法,才会如此斩钉截铁,看的分明清楚,半点不掺杂着私人情感。而他这么说,也一直都在这么做。
比如那个她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的赫连牧歌。
三人都转过身看向他。他深邃的黑眸从墨千行面前扫过,落到沉香身上,十分理所应当地道:“这种小事,你纠结什么呢?”
沉香咳了声,明明好像脑子里一堆的道理可以说,却又好像一下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辞藻来回怼他。
便见赫连神溪走上前来,长臂一挥,十分自然地把胳膊搭在了沉香的肩膀上,然后一紧,将她拽进自己怀里,视线却眺望去了外面,道:“他在哪呢?”
沉香被他突如其来又不容分说的动作吓了一跳,遂即脸色涨红,挣扎了半天却仍是没有结果。最后无奈,只得悄悄瞥了身边墨千行和连翘一眼,神奇的是,他们两个竟然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一般,神色如常。
或者说,他们两个根本没得在乎赫连神溪对自己做的这一系列事情。
想到着,沉香心中一阵怆然,无奈道:“所以,大家这都是默许了么?她这一辈子就这样彻底栽到了赫连神溪手里,连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连翘伸手指了指远处那抹抱剑的白色身影,道:“看到没有,就那个,正在同身边那个蓝色衣服说话的那个。”
赫连神溪黑眸转了转,道:“哦,看见了。逍遥子公孙殊,还真是没浪费了江湖上人给他的称呼。”说着搭在沉香肩膀上的手转动,托住沉香下巴往上仰,同时自己低下头去,似笑非笑道:“你看人家不是活得挺开心的。也没见着因为自己的师兄师弟们的死而萎靡不振,看谁都是一脸敌意。”
沉香被赫连神溪一只手扳着,想动也动不了,只有任凭赫连神溪瞧着,刚刚才消下去的绯红,顿时再一次飞速染了上来。
不过赫连神溪的话却也是让她心中颇有感触,好似一瞬间豁然开朗,又一瞬间更加乌云蔽日。公孙殊不太难受自是好事,可如果他真的如赫连神溪所说,完全没有因为自己师兄师弟的死而受到影响,那他的心也未免太……
脸上一疼,脑中混乱纠结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她现在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被赫连神溪动不动就虐上一遍两遍。要不就是戳脑袋,要不就是掐脸皮,总之就是别指着他能真真正正对自己完全怜香惜玉咯。
或许日后真的有一天,赫连神溪能够转性,对她再不实行暴力,可能那时都要连她自己都不适应了吧。
眼睛不由得闭了闭,她吸了口凉气,缓过劲来,皱眉看着赫连神溪道:“我又哪错了?”
赫连神溪见她的反应突然变乖了,不由得心情大好,嘴角一翘,语气也跟着柔和了几分,道:“不要一遇到点事,就想着别人怎么怎么冷血无情。江湖本身就是如此,能够在这里立足的,不是绝情的人,但也绝对不是滥情的。”
沉香眉头一挑,质问道:“你是说我滥情?”
赫连神溪哼了声,意味明显,淡淡道:“滥情,在我这里有两种解释。一是这个人对自己遇到的所有人都故意招惹,处处留情。这种人通常被称为人渣。还有一种,就是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每日捧着,不管到哪里,见到谁,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那颗心脏奉上,然后不管人家怎么想,怎么做,她都不会介意,因为她觉得世界是美好的,人间还是处处有真爱,真情满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