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事
110、
连翘无语地看了沉香一眼,抱拳对着于杞元躬了躬身,语气倒还是礼貌,道:“于叔叔好。我叫夜连翘。”
沉香在心里暗暗翻了个大白眼,但总归连翘算是打了招呼,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于是转回头对着于杞元道:“叔叔你别介意,她这丫头一直都这样,无拘无束惯了。一身的臭毛病。”
于杞元哈哈笑了两声,道:“无拘无束点好,咱们中原就是这个毛病,整天被繁文缛节压在身上,束手束脚的。叔叔不瞒你说,当年我们还是成州三霸的时候,在江湖之中行走,可比现在潇洒自在多啦。”
沉香脸色一滞,笑容僵了僵,遂即便听着身后连翘哈哈笑起来,道:“阿紫啊,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在墨守那些不成文的烂规矩。”
沉香嘴角抽了一抽,扭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声音却异常清甜,道:“连翘啊,你裳姐姐和于叔叔好不容易来京都一趟,别让人家一直在外面晾着啦。我已经嘱咐了后厨做了很多好吃的,你先行一步,叫他们赶紧端上桌去。我们随后就到。”
连翘一听到吃,眼前顿时一亮,立即道:“这种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于杞元愣了一下,遂即嘴角又扬了起来,轻声道:“果然是年轻人啊。”
沉香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于叔叔别见怪就好。”对着姚裳道:“咱们进去吧。”
姚裳点点头,示意赶车的马夫把车继续往前开,一直驶入万景阁深处。三人在马车上又小聊了会。
于杞元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你是万景阁秦阁主的妹妹。哎,若是当年能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你们身份,我那大哥还有三弟怕也是不敢同你们交手了。”
沉香笑了声,道:“嗨,于叔叔你真是想多了。事情已经过去六年,眼下栾城被你规划的那般繁华热闹,也算是为他们兄弟两个做了好事,积了德。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姚裳也道:“是啊,于叔叔,现如今栾城百姓各个都说你的好。大家自是对你的那两个兄弟已经不记恨了,这便是最好的结局啦。”
于杞元点头道:“是啊,这也许就是天意。如今能有这个结局,老天爷能给我个机会让我为栾城百姓做一些事,也为我那大哥三弟弥补做一些善事,已经很好啦。”
沉香姚裳听着这话,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了会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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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带着姚裳于杞元两人一起到了万景阁正厅吃饭。饶他们与秦遥并不相识,与其手下四大护法也没打过什么交道,一下聚在一起吃饭,不免有些尴尬。
是以沉香带着几人去书房见过秦遥后,遂即打了招呼中午时候就不陪他们一起吃了。于杞元姚裳几人一桌,她和灵樨连翘,当然,还有赫连神溪作陪。至于万景阁家人,便另起一桌,各不打扰。
午饭时候,沉香同于杞元介绍了赫连神溪。姚裳与他已经见过面,自是不必多做叙述。六人在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谈笑风生,时间很快过去。转眼之间便到了下午。
姚裳说他们此次过来,一是为了叫于杞元看一看六年未见的沉香,二也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沉香问明原因,原来姚裳要去京都的刘员外家,商谈一些关于昌盛客栈营生的事。刘员外也算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豪。在姚丘还是客栈当家时候,两家便有交集。
后来因为黑虎寨的事,姚丘曾通过黑虎寨的人,送信给刘员外,想叫他帮上栾城一帮。毕竟以刘员外的财力来说,拿出一千两银子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却被他以各种原因拒绝。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鉴定一个人的人品,和两个人之间关系的最好办法,就是一方在遇到困难时候,另一方是否会及时出手相助。
显然,刘员外并没有那么做。而且当时还是在他们交不出钱,就会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
是以,黑虎寨事情过去后,姚丘便决定和刘员外一家断绝往来。奈何私人关系好绝,生意上的往来却如抽刀断水,藕断丝连,难以择清。
刘员外祖上和姚家先人关系匪浅,从最初经营客栈时候,刘家便在里面投入了大量金钱。之后的每一年,客栈都会在年底时候,将一年分成的十分之三归给刘家。年复一年,已经成了毋庸置疑的一件必做事情。
可一直到了刘员外这一辈,他们已经完全把昌盛客栈当成了自己家取钱的银库。不仅每年客栈的营生和各种生意从来不过问,大手一挥坐了甩手掌柜,到最后甚至连栾城来都不来。每年年底属于他们家十分之三的分成,都得派人亲自从栾城送到京都。
姚丘一开始没说什么,毕竟大家这么些年交情,不可能因为这些小事毁了。话又说回来,直到黑虎寨事情发生后,姚家人便再也受不了刘员外一家的做事风格了。
饶时过境迁六年匆匆而逝,他们三番几次提出要与刘员外家断绝一切往来。可刘员外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一样,始终黏在姚家人身上不走。
他是商人,精明的很。如今栾城的发展极好,昌盛客栈的生意也是越来越红火。若是这个时候从客栈抽身,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断绝一大笔收入。
他自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是以这六年来,每年年底都还会有一大笔钱财到账。习惯也没变,始终是由姚家人亲自从栾城送来京都。
对于这件事,姚裳也是无可奈何,每每提起来就是一肚子的火气,却又无处发泄。
刘员外也是吃准了他们姚家人耿直的性格,知道自己只要一天不同意退出客栈的经营,他们便是再怎么生闷气,也不可能单方面断了他每年的十分之三分成。是以这种窝火事情才会一直拖到现在。
沉香听着姚裳这般叙述,心里自也十分不舒服。饶她性子相对沉稳,没说出什么过激言语。而同坐在饭桌上的连翘,可就截然不同了。
听姚裳说完,她气的眼里几乎冒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上面盘子碗哗啦啦的响,她大吼一声道:“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老娘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守财奴。当初让他掏钱救命时候,他百般推辞,现在客栈生意红火了,他又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贴上去。还要不要点脸!”
沉香忙摆摆手,示意她别激动,无奈道:“你再怎么生气,事情该发生还是得发生。他性格就那样,咱们有什么办法。”
连翘眉头一挑,怒气冲冲道:“他什么性格和老娘没关系。老娘就是看不惯他为人处世的方式。他不是眼里只有钱么,好办啊,老娘今天晚上就去他们家一趟,在他面前将他所有钱财都洗劫一空。若是能直接坑死他,那就更好不过了!”
沉香眼角乱跳,脑袋顿时抽痛起来。还没再说什么,就听姚裳柔声道:“连翘啊,我知道你是看不惯刘员外的做事方式,但不管怎样,咱们也不能做出打家劫舍的事啊。”
连翘皱眉道:“那难道你们就这样一直被他们压榨么?”
姚裳一口气提上来,结果也是被问的无言语对。她心里自是十分不愿意的,但这种事情又不是家产便饭那么简单。关系到两家世代的交好。本来从他们这代断了就已经是很对不起祖宗的事,最后又是闹成仇人见面那样,实在叫人难以抉择。
沉香看看姚裳,又看看连翘,轻声道:“你们两个也都别着急了,咱们桌上这么多人,三个臭皮匠还抵一个诸葛亮呢。一定能想出个完全的办法。”
连翘一摆手,直言道:“对付那种人,就简单直接,哪里用得着浪费脑筋,去想这个那个办法。”
沉香眉头微皱,解释道:“如果大家都像你这般想,那天下岂不是就要乱了。瞧着谁不顺眼就要去动手教训,那还要王法做什么。”
连翘嚷道:“可大家不是都心里明镜似的么,这件事如果从王法上讲,刘员外那男人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他没杀人放火,更没做出任何触及法律的事。你想要用王法治他,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行了,现在不是在商量么。你难道想要因为一个外人跟自己人吵起来。”
沉香之后的解释没来得及说,就被另一道低沉的男生压了下去。赫连神溪放下手中碗筷,脸色有些冷硬。
连翘嘴唇动了两下,最后终于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沉香不禁叹了口气,淡淡道:“连翘啊,你不喜欢那刘员外的性格,我们大家也不喜欢。但如果我们因为他的不义就要对他不仁,那我们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连翘这时才终于有些被劝说回来。饶心情还是十分烦躁,她抓了抓脑袋,没好气地道:“那怎么办。我不知道了,你们想吧,有什么好主意。我听着吩咐去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