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事
102、
韩汤点点头,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无奈道:“战争一起,最受罪的便是百姓。”
魏子胥抱拳道:“王爷,这也都是没办法的事。你还是宽心吧。咱们只有尽快将叛军全部消灭,才是对楚国百姓最好的交代。”
韩汤轻应了声,道:“那个萧铭锐呢?我听说当时就是他看出了韩冒设下的阵法。”
魏子胥道:“禀王爷,萧铭锐破阵有功,又身手不凡,末将已经破格提拔他为末将手下副将。此时应该正在营中操练军队。”
韩汤听着魏子胥的话,似乎有些激动,点头道:“好。子胥啊,你是本王身边唯一信得过,也是唯一真正有实力的将军了。你要多多费心,替本王,好好守住平津关。不管……咳咳,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不管本王还在不在……咳咳!”
魏子胥的揪心全写在了脸上,他眉头几乎都要锁在一起,忙道:“王爷,你不要再说这些晦气话啦!你是大善人,你是真心的在为楚国百姓做事,老天爷都看着呢,他不会让你有事的。”
沉香实在受不了这种好似生离死别的氛围,心中难受,拽了拽始终没说什么的赫连神溪,两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悄悄从韩汤的寝室退了出去。
赫连神溪道:“你的感情也忒丰富了。”
沉香长舒口气,离开房间后,顿时觉得轻松不少。漫漫往前走了几步,才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左右就是这个性格了,既然看着难受,那就只好不看。”
赫连神溪赞同地应了声,淡淡道:“韩汤的身子骨早就不行了。他现在还能活着,大概就是靠你爹爹的九转护心丹。只不过丹药能叫活人强壮百倍,却不能叫死人起死回生。他已然油尽灯枯,便是有九转护心丹吊着,也坚持不了多久。”
沉香又深吸了口气,道:“别说他的事了。”
赫连神溪黑眸转动,哦了声,挑眉道:“不说他,那说说咱们两个?”
沉香脸上一热,抬头使劲瞪了赫连神溪一眼,道:“人家那生离死别呢,你怎么好意思说这些!”
赫连神溪冷笑一声,直言不讳道:“天下之大,每日死的人多了,难道我还要一个一个去为他们吊唁默哀么?”
沉香气节,拧眉道:“你……”
赫连神溪抬起另一只手,对着她的脑门轻轻推了一下。沉香站立不稳,往后推了两步。刚要说话,就听赫连神溪道:“我知道韩汤是个好人。”一面说一面拉着沉香往外走,语气硬冷道:“不过好人坏人都和我没关系。”
沉香拧眉道:“赫连神溪,你这话说的也太冷血了!”
赫连神溪哼了声,头也没回地道:“这有什么冷血的。又不是我杀了他。谁还没有一死呢。倘若此时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是我,他连知道都不见得知道。”
沉香蓦地站住脚步。
赫连神溪往前走着,突然握着沉香的手有些吃力,回头一望,才发现她停住不走了。有些纳闷,却也大概能猜出她举动的含义。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转过身去,一步跨到沉香面前,大手按住她的脑袋,揉了两下,柔声道:“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说韩汤,他是好人,便是死了,也得受所有人尊重。方才是我失言,胡说八道,你大人大量,别生气了啊。”
沉香脑袋被他大手一揉,东晃西晃,连着头发都跟着一起飞了起来。
哪个女孩能受得了他这么粗鲁地道歉方式,便是本来不生气,也得被他给折腾出火气来。一把打掉赫连神溪的手,她烦气地哎呀一声,测过身子闭了闭眼,才又转头看向他,一字一顿道:“你那么说王爷就是不对。”
赫连神溪站在原地,那只手始终没放开沉香的手。听着她这么说,不知为何,莫名的想笑,幸而及时忍住,并且十分真诚地点头道:“恩。不对。”
便见沉香深吸了口气,心下轻松,自知她已经不生气了,刚想转移话题,却又被她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但你也不能把自己也诅咒进去啊!”
赫连神溪心中一动,黑眸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讶。他眉头微挑地看着沉香,那双琥珀似的眼睛里还有没有散去的怒气,却就是这样的她,竟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动人。
他嘴角微仰,弯下身,黑眸直勾勾望着她,轻声道:“原来你是为这件事生气啊。”
沉香脸色蓦地一红,眼睛也瞪圆起来,厉声道:“赫连神溪,你丫就是个神经病。”一甩赫连神溪的手想要离开,结果甩了几遍,硬是没甩掉,更是涨火,吼道:“你给我松手!”
赫连神溪笑了声,走到她身边,轻声道:“这个要求是不能答应你了。不然,等下辈子吧,你如果有能耐逃走的话。”
说着,不等沉香反应过来,便拉着她的手,径直离开。
~~~
沉香认为,自从接触了赫连神溪之后,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越来越强,脸皮也变得越来越厚。做什么事的时候,慢慢就变得旁若无人。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从王府出来,两人方才的事情算是翻篇。毕竟沉香的性子从来都这样,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从来不会把什么情绪憋在心里。
总得及时发泄,才不会让自己得病。
赫连神溪看看已经快要日落西山的天色,道:“去吃饭?”
沉香沉吟了下,道:“饭等会再吃也行。我有件事还没办好,你陪我去趟军营吧。”
赫连神溪挑眉道:“军营?”
沉香应了声,拉着他往军营方向走,却刚走出一步,就被拽在了原地。她转头望去,疑惑道:“干什么?”
赫连神溪眸色沉沉,道:“军营里面清一色的男人,你去那有什么事办的?”
沉香嘴角一抽,险些没因为他这话气笑了。深吸口气,她才颇为耐心地宽慰道:“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赫连神溪冷冷道:“本王可不保证会不会把谁脑袋拧下来。”
沉香嗤笑道:“您放心啊,我也不想给自己惹那么大事。”
赫连神溪道:“最好是。”
沉香应了声,故意道:“当然是。不然我能叫你跟着?”
赫连神溪:“……”
~~~
两人步行至军营,经人通传,找到正在操练三军的萧铭锐。
由士兵引至营帐内,赫连神溪萧铭锐两人一见面,皆是眉头一挑。饶赫连神溪只是惊讶,而萧铭锐自然更多是尴尬。
毕竟那日晚宴,他可是连点反应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赫连神溪隔空一掌打飞了出去。
想来他也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孩子,现如今更是做了副将的人,再遇赫连神溪,自然有些挂不住脸。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道:“两位突然造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赫连神溪也不客气,直言道:“最好是别有什么事。”
沉香眼角一跳,萧铭锐也因着他这话神色一僵,一时不知该如何将这话接下去。幸而此时不是两人单独相处,不然指不定要尴尬成什么样子。
沉香见状,也没心情客套寒暄,直接切入主题,道:“萧将军,你还记得那日酒席宴间,我同你说石镇的那件事。”
萧铭锐一听沉香这话,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忙道:“当然记得。不过当时情况有些……”他说着不由得看了已经兀自坐下的赫连神溪一眼,立刻又挪开视线,道:“云姑娘此次来,是同我说那事么?”
沉香点点头,道:“正是。当时我说到,那个未婚先孕的姑娘要被村子里的人用火烧死。”
萧铭锐神色一紧,上前一步抓住了沉香的胳膊,急道:“后来呢。”
他这一动作实在不是故意,只是关心则乱,一时使了分寸。本来若是沉香自己,也就罢了,但此时营帐内可不止他们两人。
赫连神溪本就对这里没什么好感,毕竟沉香一个姑娘家,动不动跑来全是男人的军营来,被那么多人看到,心里自是怎么想怎么不痛快。饶已然如此,这时再看到萧铭锐出格的举动,哪里还能罢了?
眸色一深,扬手啪的一声拍上身侧茶桌。遂即便听着咔嚓一声,那木桌的四条腿竟应声裂开了一条目所能及的大缝。
沉香和萧铭锐都是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萧铭锐更是瞬间明白了什么,蓦地放开了沉香的胳膊,同时向后退出一大步,这才使劲清了清了嗓子,对着沉香道:“不,不好意思。云姑娘,我,我失礼了。”
沉香也因着这突发情况,面露尴尬之色,干笑着道:“没事,没事。”同时朝一旁的赫连神溪瞪了一眼。奈何人家根本没当回事,同样一副“你老实点”的神色望着她。
事实证明,沉香的警告俨然和赫连神溪的没法比。
最终,沉香以失败告终,深吸口气对着萧铭锐道:“我继续说正事吧。”
萧铭锐忙应了声,道:“对,云姑娘你快说。那姑娘后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