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88、
姚裳叹了口气,道:“他们三个就是黑虎寨的三个当家。那个高个男人是寨主,姓锦,单名一个敢,年长一点的男人是军师,姓赵,名可怀,年轻一点的男人是三当家,叫薛明。他们黑虎寨有三个当家的,一个军师,手底下又有上千号土匪杀手,一个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最后连县丞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沉香道:“你说黑虎寨有三个当家,那另外一个二当家的呢?”
姚裳道:“我们从未见过那个二当家的,只是听说他好像双腿残疾,又有顽疾,终年卧在床上,衣食住行都得有人伺候。”
沉香眉头微挑,道:“有什么病?那黑虎寨势力庞大,听着你方才说他们的对话,应该在江湖中也有些地位,既是如此,为什么不去寻医给他医治?便是残疾药石无医,能治好身体的病也少受些罪呀?”
姚裳摇摇头,道:“这些我们就不清楚了。那些黑虎寨的人从来不谈他们的二当家,好像那三个字是什么怪物一般,每个人都避之不及。”
沉香道:“那你又是从哪知道他是残疾,还身患顽疾的?”
姚裳道:“那事说来巧了。自从整个栾城被黑虎寨的人控制,我们昌盛客栈自然也逃不了被迫害。有一次薛明带着手下弟兄过来收钱……哎,就花雕酒的事发生后,他便三天两头的过来吃酒,那次来收钱,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花雕酒数量有限,一共十九坛,喝了就没了。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独饮,他带来的那些兄弟,就去酒库自己搬别的酒喝。
“那天许也是薛明喝的有点多,便听噼里啪啦一阵响,他竟只拿着一坛酒,把一桌子饭菜给掀了。我们不敢多说,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叫他不要再继续发疯,否则客栈尽数被砸事小,若是人被盯上,可能小命就没了。薛明倒是真没了其他动作,只是仰头大口大口地喝酒,不一会一坛酒就被他给喝了个干净。
“他见没酒了,将酒坛子使劲摔在地上,指着角落里的宽儿叫他去取酒。宽儿赶紧又去酒库给他取了一坛。薛明打开盖子,差点把整张脸都扎进去,好像用了浑身力气深吸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突然道:‘这酒若是能叫我二哥尝上一尝,该得多好!’话说完,人仰头咕咚咕咚猛喝几口,打了个酒隔,又道:‘二哥!想当年咱们兄弟三人一起闯将天下,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是何等的潇洒痛快,可惜,可惜那劳什子老天爷,偏偏叫你生了顽疾,到最后连双腿都废掉啦,可惜,可惜啊!’”
沉香好奇道:“所以那个二当家不是残疾加顽疾,而是因为得了什么顽疾,才导致的残疾么?”
姚裳点点头,道:“大概就是那样。”沉香吸了口气,又道:“那后来呢?为什么你说他们都把‘二当家’三个字当成怪物,避之不及?”
姚裳脸色紧了紧,似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沉香见她双手绞到一起,心下了然,便将手放在她的手上。姚裳微怔,遂即终于眼中又坚定起来,认真道:“薛明喝光第二坛酒,人直接坐在了地上,他的那些手下见状,赶忙上去搀扶。便见着他蓦地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道:‘二哥,你一身武功,竟就那样废了,一定很伤心罢!’
“那人一愣,忙道:‘三当家的,您喝多啦,赶紧去房间里休息一下!’众人七手八脚要将薛明抬起来,奈何薛明看着身材虽瘦,但其实重的很,又加上人喝得烂醉,半点不出力气,他们几人折腾的大汗淋漓,正自顾擦着汗休息,薛明却腾的站了起来!众人皆是一愣,便见着他又握住另一个男人的手,道:‘二哥,我知道你心里痛苦,我也知道你那一身顽疾到底怎么回事,可这么多年过去,你一句话不肯说,又叫三弟我怎么救你!’那人也是被薛明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忙道:‘三当家,二当家的他,他义薄云天,会,会有好报的!’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对话,我们在一旁看着谁都没往心里去,哪知薛明却好似登时中了邪,怒目圆瞪,反手就把那个人抡起来扔到了墙上!”
沉香也是一惊道:“就因为那个人说了一句关于二当家的话?”
姚裳脸色有些白,点了点头,又道:“我们当时以为薛明是喝多了,在耍酒疯,心里却也是为那个男人捏了把汗。薛明的力气十分大,男人被扔到墙上的时候,我们感觉整个房子都颤了颤。那个男人一口血喷到地上,还没等爬起来,就听‘嚓’的一声响,寒光闪过,他的脑袋就被薛明给砍在了地上。”
沉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道:“就是因为多说了一句话,就……”
姚裳明显也吸了口气,叹道:“所以我才说那些人太过冷酷,不,他们根本就不是人,天下怎么会有像他们那般视性命如草芥的人。”
沉香见姚裳又有些失神,知那件事对她来说定打击不小,便直接转移了话题,道:“那个时候你爹爹已经被他们抓走了么?”
姚裳闻言眼眶登时通红,却还是轻声应了,道:“黑虎寨的人攻进城的第三日,我爹爹就被他们抓走了。”
沉香心中一紧,暗道:“第三日就被抓走的话,到现在已经过去小三个月了,她爹爹没了手脚,就照那黑虎寨那些人的手段来看,若真的能叫他活到现在,又得该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啊。还不如……”
她正想着,就听姚裳哑着嗓子道:“其实我知道大家都在瞒着我,爹爹被带走的时候已经是生命垂危不省人事,他们又不给他麻沸散,又不叫郎中帮他止血……怕是多半在路上就死了。”
沉香不禁黯然,轻声道:“不要多想了。你爹爹是好人,又是侠义之士,老天爷爷定不会叫他受那么多罪。不论他是死是活,一定都是最好的安排。”
姚裳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力,道:“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