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85、
奈何他们两个人之间一丈多距离,饶是沉香怎么着急,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粗厚的手掌对着粉衣少女掴下去,她整颗心都跟着被攥了起来。
那一巴掌却是怎么都没打下去。
沉香看着红脸大汉的手腕被突然横出来的一只手攥住,当下松了口气,软着步子走到那粉衣少女面前,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她脸色清冷地瞪向红脸大汉,厉声道:“谁都想活着,但奴颜婢膝,泯灭良知的活,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死了!你这个人半点骨气没有,为了活命不惜放弃自尊,残害旁人,如今竟还要打骂小辈,好生可恶,真是枉活一世!”
那红脸大汉被沉香骂的狗血淋头,本就通红的皮肤瞬间像是被扔进沸水里煮过一样,好似直冒白烟。
沉香也是被他给气的不知如何是好,若不是念及他毕竟是这个家里的长辈,现在定好生将他揍上一顿,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墨凌风亦也是双眸冷冽,攥着红脸大汉的手蓦地用力,登时只听得骨头咯咯作响,他“嗷”的一声杀猪般尖叫,通红的脸顷刻又惨白如纸!
沉香见这阵势,心脏不由得砰砰乱跳,想着:“这大汉今儿算彻底栽啦!虽然凌风哥哥不喜欢多管闲事,但这件事细想想可也和万景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阿娘来了这里好些时日都没有回去,我们既然来了,自然就得弄个清楚。如今又见这家人和黑虎寨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胡乱关系,这大汉为了不反抗还要动手打自己的亲侄女……不说别的,单说这一项,任是被那个旁人瞧了心里都不痛快,便是真的受些皮肉之苦也是罪有应得。”
只见那大汉没两下就又跪在了地上,手臂被墨凌风钳着还举在半空,软软捏捏的,好似断了一般。沉香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便转身对那粉衣少女道:“这里就交给我哥哥处理,我们去对面房间,你同我把全部的事情都说上一遍吧?”
粉衣少女点点头,道:“好。”
沉香又对身边的紫衣妇人道:“阿姨,你是好人,也是个好娘亲。你放心,有我和我家哥哥在,一定会保你们周全。那个甚么黑虎寨,咱们就一起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叫他们以后也休想再祸害别人!”
紫衣妇人闻言不禁又红了眼眶,哽咽道:“如此,真是,谢谢你们了!”她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簌簌而下,想又是想到了自己被黑虎寨抓去多日的丈夫,此时悲喜交加,情绪也激动起来。
沉香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连忙双手伸过去扶,一面叫道:“不可不可!阿姨,你比我阿娘还要大上几岁,怎么能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啊!快起来快起来,哎哟,阿姨呀,你可吓死我啦!”
想着沉香在剑冢幻境遭遇上百只青木怪的时候都没有像这般手无足措,虽然那日她也着实没帮上什么忙,就连看都没有看到是怎么个情况,但毕竟也算是惊险刺激了。却是无论如何抵不过今日紫衣妇人扑通的一跪。
这般慌张的小人,却又说着大人一般的辞藻,压抑的画面顿时平白无故添上了几滑稽。
不仅是墨凌风的神色柔和了几分,就连当事人之一的那个粉衣少女,都不由得笑了出声。她也赶紧伸手去将母亲搀扶起来,一面对沉香说:“你若是真的把黑虎寨除了,便是整个栾城的大恩人,饶是全城人都给你下跪,又有何妨?你不要惊慌啦,我娘这一跪你自是受得起的。”
沉香还是摇摇头,只得苦笑,道:“还是算了罢!我只要想想我阿娘,再看看阿姨,实在是受不了她这般感谢。”粉衣少女笑笑,不再多说,转身又拿起帕子给母亲擦泪。
沉香微微叹了口气,重新拾了心情,朗声道:“阿姨啊,你们家那个琛儿,你快些带他去看病吧,不然一会真的要耽搁了。我与你家女儿在一起,你也放心,绝对不会有事。”
那紫衣妇人点点头,哑着嗓子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看向玲儿道:“好女儿,你定要把知道的全部都告知这位姑娘,不能有半点遗落。”
粉衣少女认真地点头,道:“放心吧娘。”
紫衣妇人闻言便带着琛儿下去疗伤,沉香则是同粉衣少女一起,去了自己房间。墨凌风这时才放开了红脸大汉的手,冷冷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这话出自《诗经·鄘风·相鼠》,原是讽刺在位者无礼仪的诗。诗明写老鼠,实则是说统治者用虚伪的礼节已欺骗百姓,百姓对其深恶痛疾,比之老鼠,给予辛辣的嘲讽。亦是在公然判定那些长着人形而寡廉鲜耻的在位者连老鼠都不如,而要他们早早死去,以免玷污“人”这个崇高字眼。
墨凌风今儿将其用到这红脸大汉身上,也倒是丝毫没有委屈了他。
想着那粉衣少女说,自家爹爹牺牲了那么多,不是为了让大家都今后都在黑虎寨的淫威之下苟且偷生,而是最先做起了典范,叫所有人拿起武器,共同抵御外敌,抵御残暴势力。
一个小小姑娘都以有如此觉悟,而这红脸大汉却仍要无理搅上三分,颠倒黑白,打着为大家好的旗号让所有人都任人鱼肉,实在为人不齿,也实在难以称之为人。是故墨凌风叫他不如早早去死,也丝毫不为过。
所谓“痛呵之词,几于裂眦”,这红脸大汉所做之事丑恶至极,无耻之尤,卑鄙龌龊也不过如此了罢!
听着墨凌风对自己的评价,那红脸大汉也没有了力气反驳。他深知自己与墨凌风的实力相差悬殊,他是他们兄弟三人之中武功最弱的,便是连他们的大哥都被轻而易举打晕,他又能反抗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