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
临近年关,年味越来越浓,街市上的百姓比平日里多了许多。
每个人回家时,手里都拎着明日要吃用的东西。
省吃俭用一年,还不得让自己换换新,满足下口腹之欲。
依照陈玄黄当初给的建议,醉生楼在几天前就已经推出了‘年夜饭’。
仅仅两天时间,除夕那天的位置,便都已经定了出去。
一些个后知后觉之人,纷纷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这段时间,太子府虽然看上去风平浪静,实际上则有人往这片静湖中,时不时丢着石子,造成片片涟漪。
隔三差五就会有近十名死士,在深夜里潜入王府,不为刺杀太子,只为破坏太子府和斩杀普通的侍卫、下人。
那段时间里,义庄的业务量剧增,掌柜在欣喜的同时,始终愁眉不展。
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过年就得和这满地尸体为伴了。
皇宫内,各宫各院虽然也在为春节忙碌着,但比起城中,少了那几分年味。
唯一还让人能感到些许温馨了,只怕是那些仍留在宫中的年少皇子和未出嫁的公主们,聚在一起嬉笑打闹。
赵归荑作为孩子王,领导着一干弟弟妹妹们,如无头苍蝇一般,冲入各个宫中,寻找‘宝藏’。
似乎也是因为春节的缘故,一些个素有仇怨的人,也暂且将仇怨放在一边,互相拜年问好。
就例如这左司右衙的两位统领,一年里说话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但在春节前夕,也是互相点头示意,寒暄了几句。
宫门,
常思向所有人展示着自己的红腰带,按他的话说,本命年需戴红辟邪。
陈玄黄瞅了眼红腰带,好奇问道:“明日才是春节,你怎么今天就带上了?”
常思嘿嘿笑了两声,红腰带塞了回去,“我娘说,怕邪神提前来,让我早带一天。”
“呃......邪神要事迟到了呢?”
常思愣了愣,不知该怎么接这话。
陈玄黄笑了笑,看向常思上身,也不知这小子里面有没有穿红兜兜。
常思被他盯得身子一颤,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颈。
见此,陈玄黄会心一笑。
......
早早从宫中出来,陈玄黄直接去了街市,想着将明日需要的食材买出来。
也因为春节的缘故,商贩收摊的时间,要比往日晚上许多。
逛了一大圈后,陈玄黄两手各拎着肉、菜,返回府上。
一进门,就瞧见道然真人挥舞着扫把,追着唐伏虎满院子跑。
询问缘由后,才知道,原来是唐伏虎将昨晚剩下的鸡汤都喝了,一滴都没给道然真人留。
鱼妖娆无视这追逐疯跑的师徒两人,径直走到陈玄黄面前,拎起一枚铜钱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陈玄黄定睛看去。
这枚铜钱被红线缠在中间,上方做了一个扣,下方编了一个福结,乍一看去,倒有些向自己曾经见过的平安扣。
“喏,送你的。”
陈玄黄将铜钱握在手心,仔细看了看,仍用不相信的语气问道:“真是送我的?”
鱼妖娆翻了个白眼,“不想要就算了。”
“要!要!”陈玄黄将铜钱放入怀中,嬉笑道:“让师姐破费了,真不好意思。”
“切,总共五文钱。也好意思叫破费!”
陈玄黄讪笑了两声,问道:“这是从哪里买的?”
“庙会。”鱼妖娆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笑道:“东西都很便宜。”
“庙会啊......”陈玄黄喳喳嘴,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今日人还不多,听卖我荷包的小哥说,明日庙会才热闹呢。”
陈玄黄跃跃欲试道:“明日咱去看看?”
鱼妖娆将眼睛完成一双月牙,轻笑道:“好。”
不远处,
“呔!逆徒!吃为师一棒!”
......
太子府,临近年关,却没有半点年味。
太子府上下,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
夜幕深沉,赵元安躲在阴暗的书房,只有一根摇曳烛火的红蜡,立于书案之上,昏暗的烛光照在赵元安脸上,狰狞可怕。
浮平站在书案前,微欠着身子,目光始终盯着脚尖,默不作声。
“他们走了么?”
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浮平扭转身子,轻声道:“还未走,但看时辰,也差不多要动身了。”
赵元安轻‘嗯’一声,茫然问道:“浮平,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浮平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疼惜,柔声道:“不!是他们对殿下您,太残忍了。”
赵元安抿着嘴,握起了拳头。
许久之后,赵元安长出一口气,似乎是放下了什么,整个人变得轻松了许多。
“浮平,你说得对,是他们对我,太惨忍了。”
浮平欣然一笑,未言其他。
太子府院中,
巩承弼和常玉龙并排而战,眺望半空。
后者轻笑一声,打趣道:“终是如你所愿了。”
巩承弼面露笑容,不置可否。
少许,常玉龙迈出一步,平淡道:“走吧!”
巩承弼目光闪烁,语气中包含杀意,“走!”
......
这一晚,两位圣人从天而降,坠入靖王府中。
刚准备入睡的郑莹寒察觉到这两股惊人的气息后,迸然大惊!
曾经两位圣人一战,就将左相府,瞬间化为废墟。
如今三位圣人交手,威力更在前者之上。
靖王府顷刻间,屋倒房塌,哀嚎声不断。
自刀圣柳宾白杀入太子府一战后,汴安城内,始终再没有惊天动地的打斗。
这三位圣人所造成的动静,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一些好事之人,不顾安危,纷纷向这边涌来。
一座废墟之下,赵元圆下身尽是血迹,模糊不堪。
他怀中抱着一位面容白皙的男子,失声痛哭,无论如何喊叫,这男子终是没有再睁开过眼。
男子胸口上,插着一截断裂的碎木,呼呼冒血。
打斗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才落下了帷幕。
巩承弼用手捂着口鼻,咳出的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常玉龙面色苍白,瞅着对面依靠在端墙的女子,满目萧杀。
巩承弼甩了甩手上的血渍,提着剑走上前去。
郑莹寒挣扎的动了一下,全身涌来一股股剧痛,疼得她龇牙咧嘴。
“郑莹寒,死到临头,就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呸!”一口血痰,吐在巩承弼脚边。
常玉龙走上前,拍了拍勃然大怒的巩承弼,温笑道:“你伤得太重,换我来!”
“不!我要亲手解决了这个贱人!”
一言即罢,巩承弼不顾身上所传来的剧痛,长剑向上撩去。
如此近的距离,郑莹寒的身体轻易被剑气所撕裂!
常玉龙瞅了看这凄惨的景象,转头道:“回去吧。”
......
腊月二十九,靖王府如同当初的太子府一样,化为一片废墟。
靖王赵元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个年,似乎有些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