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月从背篓里拿出一副纱线手套戴上，弯腰低头从地上捡起一只小刺猬一般的浅黄色毛球。


    熟透了的毛球，大大方方的裂开着口子，露出圆鼓鼓的褐色栗子；


    还没有熟透的毛球，则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露出一个个小小的口子。


    捡这些毛球的时候，可得非常小心，毛球上的这些刺，像针一样锋利，尖尖的，一不小心戳到手的话，必出血不可。


    老知青们对付这些毛球好像很有一套。


    齐明月好奇地看着邱琳琳，只见她将一个毛球轻松地踩在脚底，也不知道怎么踩了一圈，刺球就开了口，露出了里面的板栗。


    然后，将一颗颗板栗扔进她身旁的背篓里，地上的板栗壳也没有扔掉，而是小心地捡起来，塞进了一个大麻袋中。


    齐明月看得愣愣发呆。


    邱琳琳抬头，注意到齐明月投来的疑惑目光，便笑着解释道：


    “板栗最好剥出来，篓子里能多装一些。板栗壳晒干以后是引火的好材料，可以带一部分下山。”


    齐明月点头表示明白，兴致勃勃地照着邱琳琳的样子，抬起鞋底尝试去踩毛球。


    可能是没有掌握到里面的诀窍，她踩来踩去，也没能让毛球成功开口，反而脚底一滑，差点没站稳。


    还好及时扶住旁边的树干，免于摔个屁股墩的尴尬。


    算了，她还是直接捡毛球吧，反正这些毛球壳也要带下去，大不了她多跑几趟呗。


    板栗林离村子的路程比松林近多了，多跑几趟也完全没问题。


    而且，下山的时候，不是集体一起走，她一个人或许还能利用梦想家园做个弊呢。


    那些没开口的毛球，拿回去放上几天，也会自然开口。


    等开了口再把板栗夹出来好了，她没必要非在山里死磕这不熟悉的脚踩剥壳技能。


    况且，板栗与松塔的分配方式也不一样，并不是运回去平均分，而是各捡各的。


    她也不用担心自己捡少了拖集体后腿。


    不管个人捡得多还是捡得少，捡板栗的这些人最后都要拿出一部分剥好的板栗分给打板栗的那三个人。


    此次负责打板栗重任的是毛菊花、魏明成和洛许正三人。


    他们忙着到处打板栗，捡板栗的时间自然少很多，这部分损失由其他人共同弥补。


    齐明月出发前就听邱琳琳提过，按照往年的惯例，其他每人需要给他们三人分别提供十斤剥好的板栗。


    对于捡板栗的人来说，这个数量不算多。


    一个人认认真真捡的话，几天下来，至少能收获一百斤以上的板栗，拿出三十斤完全不在话下。


    而对于打板栗的人来说，能从捡板栗的另外八个人那里各拿十斤板栗，即八十斤板栗。


    这也是很划算的事。


    况且，他们三人在打完板栗休息的间隙时间里，只要自个儿不嫌累，也可以去捡板栗、剥板栗。


    一天下来，差不多也可以填满一个背篓，然后等收工下山时背回知青院。


    最终收获的板栗总量也不比捡板栗的人少。


    正是因为差距不大，所以，这种分工模式才会延续下来。


    齐明月捡满一背篓毛球，便施施然朝山下走去。


    出了他们的视线之后，立即转移一大半的毛球到梦乡家园的一个竹筐里，轻松下山。


    等推开知青院的大门时，再把毛球转移出来，全部倒在后院的空地上。


    然后拎上空背篓继续出发。


    “陈大哥，我来帮你剥板栗，我动作很快，你只要负责捡刺球回来就行啦！”


    “不用！”


    “哎呀，陈大哥，我没什么事，我家有人收板栗，用不上我，你就让我帮你吧！两个人动作更快嘛。”


    “真的不用！”


    “哎，陈大哥，你别走啊，那边没有刺球！”


    ......


    齐明月再次回到板栗林，刚走近知青们活动的地盘，便发现多了一个人。


    李宝珠的大嗓门她可太熟悉了。


    平时上工的时候，她和李宝珠分配到的干活地点，十次有八次都是相邻的。


    齐明月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


    众人皆是一副看似埋头苦干的模样，但实际上却悄悄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地偷听着什么，目光也时不时飘向同一个方向。


    齐明月慢慢走到离她最近的史雪芬身旁，朝着李宝珠的方向微微努了努嘴，然后压低声音询问道：


    “她怎么来了？这儿也有其他村民过来打板栗了吗？”


    齐明月一边说话，一边伸长脖子，到处查看。


    这一圈的板栗树都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树上的刺猬球密密麻麻，个头硕大。


    捡板栗的时候，他们不用分的很散就有足够多的果实，一边干活一边聊天，充满乐趣。


    若是有村民也来这里，有些话题不方便当着他们谈论，场面会变得比较拘束。


    这也是知青们宁愿多走一些路，也要到林子后面来打板栗的原因之一。


    听到齐明月的问话，史雪芬眼里闪过一抹嘲讽，但转瞬即逝，快得让齐明月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


    史雪芬同样以极低的音量回答道：


    “你下山没多会她就来了，没其他人，就她一个。陈知青压根儿不想搭理她，一直在回避，可谁叫人家是书记家的亲侄女呢，打不得骂不得。陈知青瞧着脸都气得发青了，可怜！”


    “咱们知青不管男的还是女的，被村里那些烂人缠上，可不好脱身。”史雪芬冷不丁又说了一句，语气异常冰冷，仿佛她也经历过类似的事一般。


    齐明月小声支招：“她家人这会儿在不在附近打板栗？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喊红梅婶子过来，让她把人领回去。”


    史雪芬不抱什么希望，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她家人要是能管住她，她又怎么会老往这里跑？”


    齐明月稍稍犹豫了一下，迟疑地说道：“也许……也许红梅婶子不知道这个事。她一向反对李宝珠跟在男知青后面跑，见一次骂一次。”


    她还知道，红梅婶子已经给李宝珠找好了相看对象，最近就会来李家沟大队相亲。


    秋收过后，村里的相亲、嫁娶事件多了起来，很多人趁着农闲，解决人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