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鲜花误会了自己，牛粪觉得无比冤枉，真是百口莫辩，简直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止洗不清，还会被黄河水给冲散，洗着洗着就“洗内”了。


    鲜花整天以泪洗面，牛粪想靠近她，拥抱她，安慰她。


    可是它没手没脚，任凭它费尽全身力气，也移动不得分毫。


    牛粪离鲜花不过 1 厘米，可是这 1 厘米，却是它永远也触不到的距离。


    就这样，它们的误会越来越深。


    鲜花对牛粪实在失望透顶。


    那天，来了一只修炼成精的大象，它路过牛粪和鲜花的身边时，突然菊花一松，放了一个巨响的屁。


    屁的威力极大，直接将花杆给崩断了，几朵花瓣散落在空中。


    这个屁不一般，它在妖象的肚子中已经修炼了九十九年，今天才终于被妖象给崩了出来。


    它在屁界的地位极高，是所有臭屁的王子。


    屁王子一看到鲜花，便彻底地爱上了，它不顾一切地追求着鲜花。


    鲜花早已被牛粪伤透了心，终于，她架不住屁王子的花言巧语，终于答应了屁王子的追求。


    然而，屁王子生来是自由的，它有一颗不安分的心，它希望带着鲜花一起浪迹天涯。


    鲜花最后看了一眼牛粪，却见牛粪上早已被爬满苍蝇和蛆虫，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鲜花死心了，她拭去最后一滴泪水，随着屁风飘向远方。


    然而她并没有看见，牛粪朝她伸出了挽留的手。


    就像她没有看见，牛粪的脸上早已流满了泪水。


    牛粪朝着鲜花伸出手，想要哀求她不要走。


    只是他忘了，他只是一坨牛粪，他没有手也没有脚，他甚至连挽留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做不到。


    他只能看着鲜花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连最后的告别都显得那么无力。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一只大象路过一朵花的旁边，随后放了一个屁把这朵花崩断了，花瓣被这个屁崩得四处飘落。


    可是，这对于牛粪来说，却是它一辈子也填不满的遗憾。


    花的离去，到底是屁的追求，还是粪的不挽留？


    没有一只屎壳郎想得明白。


    这些屎壳郎听说了鲜花与牛粪的故事后，纷纷指责牛粪的懦弱和无情。


    它们指着牛粪骂道：


    “你算什么牛粪？算什么牛粪！眼睁睁看花走，却不闻不问！”


    然而，它们全都忘了：


    牛粪是不自由的，他的宿命从他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只能在这里终老，也只能在这里腐朽。


    花瓣走了，随着屁王子去追求幸福。


    断了一半的花杆也逐渐枯萎，落在牛粪的身旁，就像是一块倒下的墓碑。


    花瓣走了，牛粪的心也走了，虽然它的体内早已被苍蝇和蛆虫给吸食得千疮百孔。


    见到花瓣走了，牛粪也没有心情再活着。


    他日渐憔悴，逐渐枯萎，甚至连身上的臭味也越来越淡。


    很快，它就被太阳晒成一坨牛粪干。


    蛆虫见牛粪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便纷纷蛹化成蝇飞走。


    而最开始的那只苍蝇更是早就远离了他，寻找下一坨梦中情粪去了。


    于是，此间又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一坨干牛粪和半截枯萎的花杆。


    干牛粪的时日无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只想守着这半截花杆，再也不分开。


    有一天，突然来了一只旅鸟，它在牛粪的头上拉了一坨屎，随后飞远了。


    牛粪早已奄奄一息，它费力地睁开眼睛，刚想骂娘，却见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拉在他头上的这滩鸟粪里，隐约藏着几片零碎的花瓣。


    是油菜花？她竟回来了？


    牛粪在梦中幻想无数次他们重逢的情景，对着梦中的鲜花说了无数思念的话。


    如今，日夜思念的鲜花终于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两人相对无言，只是互相看着彼此。


    终于，鲜花开了口，她苍老的声音说：


    “你老了。”


    牛粪早已干枯的双眼仿佛在一瞬间有了泪光，他干巴巴的声音问：


    “你……回来了……”


    鲜花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牛粪那布满裂痕和皱纹的脸，又默默地自言自语：


    “你老了……我也老了……”


    都说岁月从不败美人，可她不是美人，她只是一朵被风沙吹拂了大半生的油菜花。


    她的脸早已发皱枯黄，再没有了年轻时的半分美貌。


    牛粪仍说出了那句迟到了大半生的挽留：


    “是啊，我老了，你也老了。这次回来，就别再走了。”


    许久，他又补上一句：


    “我已经没多少时间可活了。


    你若再走，我恐怕，再也没机会见你了……”


    花瓣的脸上布满了液体，不知是鸟粪的汁液，还是泪水。


    她苍老的喉咙很难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费力地趴在牛粪干上，这辈子哪也不去了。


    原来，花瓣跟着屁风离开之后也一直都不快乐。


    就像前面说的，屁风生来自由，它从来不会在谁的身上停留过多时间。


    时间一久，花瓣便厌倦了这种居无定所的自由。


    她开始怀念以前那种踏实的生活，虽然平静得无趣，却令人安心。


    于是，她不愿再走了。


    屁风一生浪荡不羁爱自由，它没有任何迟疑，果断离开了鲜花，继续崩向远方。


    这一次，花瓣没有继续追逐，而是掉落在泥土里，就此扎根。


    她也想念过牛粪，想要回去找牛粪。


    只是她也忘了，她只是一朵花，花是没有脚的，她哪里也去不了。


    最终，她只能像所有鲜花一样，在这里扎根，在这里终老。


    日子就这样过去，很快，她也老了。


    这天，飞过来一只旅鸟，旅鸟落在她的身边歇脚。


    她将自己的故事说给旅鸟听，请求旅鸟带她去见牛粪最后一面。


    旅鸟同意了。


    于是，她把自己献给旅鸟吃，以一滩鸟粪的形态跨越山山水水，准确滴落在牛粪的头上。


    终于，他们在老死前见了最后一面，完成了各自的夙愿。


    几天后，鸟粪干了，花瓣枯萎成许多碎片，静静洒落在牛粪身上。


    而牛粪的最后一滴水分也被太阳榨干，它灯枯油尽了。


    这一次，他们终于再也不分开了。


    几个月后，这里开出了一大片油菜花，竟漫延至十里之远。


    而这，就是“一生一世十里油菜花”的故事。


    【诗曰】


    《钗头凤》


    西江畔，东湖岸，两心初见风吹散。


    情意诞，时光慢。纸诉情深，海盟为伴。


    盼，盼，盼。


    ·


    繁星下，独牵挂，纵然相邂应无话。


    声嘶哑，泪空洒。流年有憾，命里无她。


    罢，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