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北极之战一触即发的同时,神州大地之下,一处被殷红血液所充塞的空间之中。
一望无际的血海之上,有血浪滚动,刺鼻的血腥气仿佛让空气都充满某种腥甜感。太上魔道当代首徒玄天,孤身一人在血海上行走,踏过浪潮,破开激流,一直前行,最终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之前停步。
“玉清道首手上有那杀伐至宝诛仙四剑,道首虽是已经得到了上一代上清道首的身躯,但在没有合适兵刃的情况下,还是无法应对玉清道首的杀剑。”
他伸掌向前,血色在手掌上充溢,一股殷红的血气在闪烁,和那漩涡下方一股隐晦又磅礴的气机互相感应。
太上魔尊,他需要能够和诛仙四剑相抗的兵刃,需要能够发挥上清剑道的兵刃。
而现在,玄天来取兵刃了。
滚滚血流自漩涡中涌现出来,如喷泉般从那不知多深的血海深处冲出。在那喷泉顶端,有一座血色莲台旋转着升起,血色顿时大盛,但那血腥之气却是一清,化作了淡淡的清香。
如同血色水晶所铸的十二品莲台在喷泉顶端现出全貌,两道淡如青烟, 却带着震慑云霄之杀机的剑气,在莲台上不断飞舞。
“杀剑!”
玄天看着这莲台, 古井无波的心境也是不由一滞, 他深吸一口气, 缓缓吐声:“贫道奉多宝道人之命,前来应约。”
莲台之上, 两道青烟飞舞愈急,有粘稠血光乍现,不断变化着身形, 扭曲出一个人形。
“小娃娃,”
阴沉嘶哑的声音在传荡,无形的针刺感令得玄天那无缺无漏的法体都渗透出殷红的血色,“你可知晓, 照本座与多宝的约定,应约之人需为最强的大阿修罗不死魔身才可。若不如此,你就只有化作血水融入血海的结果。”
“凭你的功体,若是得阿鼻元屠塑体, 哪怕能够度过易体难关, 也会被血气杀机所侵蚀,彻底沦亡。你当真要如此?”
“什么时候, 以人为剑的修罗魔道祖师还会关心他人安危了?”玄天面色不变, 那一双眸子突然就淡漠下来, 如同透明的镜子一般看着莲台上的模糊身影,“贫道赴约, 你只管履约便可, 至于结果如何,不需劳阁下担心。”
他人不知情况修罗魔道内情, 他玄天还是清楚的。
修罗魔道以人为剑,元神铸剑,全派上下都是剑疯子, 但疯子也是有核心的, 否则难以成门派,更难以位列六天魔道之一。眼前这道身影, 就是修罗魔道的核心。
昔年, 正是他同意了殷千殇的入派, 甚至默许殷千殇成为修罗魔道明面上的主掌者。
现在的玄天, 和昔年的殷千殇一般无二,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你和百多年前的那个小辈不同,你从一开始,就是为这双剑而来,而不是为了成为我修罗中人。不过没有关系”
模糊的身影发出了嘶哑的笑声,两道青烟渐渐停了下来,显露出真正的形体。
那是两口剑,两口散发出无穷杀机和血腥气的剑。光是看到它们,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尸山血海,涌现出无穷杀意。
若说诛仙四剑是杀伐的极致, 那眼前这两口剑,便是杀生的极限。
“按照约定,只要获得了多宝的许可, 便可来此让老夫履约, 甚至于能借走这阿鼻元屠。前提是”
两口杀剑骤然一闪,一红一黑两道剑光在刹那间穿身而过。
“你能够承受住这至污至秽的血海。”
粘稠的血水缠绕住玄天的双足,无尽的污秽涌入他的身体。同时, 有至极的杀意从他心中涌起,不住地侵蚀其身心,令其身上出现密布的血丝。
这血海如同聚集了世间所有污秽一般,不仅有杀机杀意,更有各种肮脏邪恶,像是世界的垃圾桶,容纳着所有的不洁。
而现在,这所有的污秽都集中在玄天身上,令玄天那纤尘不染的心境都难以负担。
但是
“我,不是一个人。”
重重叠叠的声音在玄天口中传出,在其识海深处,一道又一道人影,如同天上星辰,和其元神一同组合成了灿烂的星图, 汇聚出庞大的意识流,镇压血海带来的侵蚀。
“阿鼻元屠, 就借贫道一用吧。”
有高远的目光通过玄天投射过来, 只见其意念一动, 便让两道剑影穿破空间,飞往遥远的彼方。
“嗬嗬嗬”
莲台上的身影露出一连串的嘶哑低笑,“离洪荒再演的日期越近,就越多有趣的人与物出现。有意思,且让老夫看看阿鼻元屠能在你手中发挥到何种地步吧。”
北极之地。
呼啸的风雪突然停了下来,无声的沉凝覆盖了一切。
两方相遇,无需言语,只有最深刻的杀意。
阻道者,无不可杀。
这一刻,楚牧不再去想正在拦截上清道脉的云中城,也不再去想穿越之前周围环伺的敌人,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杀了太上魔尊。
而太上魔尊也是同样如此。
他一直以来汲汲以求的目标就在眼前,通过洛书河图不断推衍,他现在唯一的绊脚石,便是楚牧。
如今有凌仙都麾下强者助他拖住玉清道脉,拦住太清道脉,有凌仙都本人,乃至还有其余强者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给予楚牧压力。
局势已是前所未有的好,太上魔尊就只需要击败楚牧不,甚至都不需要击败楚牧,他只需要突破即可。
站在冰峰上的身影与凌空而立的魔尊隔空对视,目光交接之际,杀机毫无疑问地传达给对方,更有数不尽的画面在眼中不断闪过。
楚牧以逆知未来之能不断窥探短时间内的种种可能,择定他所想要的未来。
太上魔尊以洛书河图推衍出种种未来,锁定楚牧的破绽。
目光、气机、天气、地势、意念波动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成为影响未来的因素,每时每刻都会衍生出新的可能。
气机每时每刻都在变幻,代表着二人变化的招式和应对,在无声无息之中,在神意、真气、气血等能量碰撞之前,交锋就已经开始。
每时每刻,不断的变化,不断的推衍,十、百、千、万、十万、百万未来在不断地叠加,每一次气机变化,每一次意念波动,都会衍生出新的可能,令两者转变应对。
而终止这种交锋,或者说真正开启大战的契机,便在于谁能先到达极限。
可以说是无止尽的推衍会消耗极大的心力和神念,并且能够容纳的信息也有极限。哪怕二人都是天玄界的绝顶强者,也不可能无休止地推衍下去。
当消耗的心力和精神力达到某个界限,达到会影响战力发挥之际,便是出手之时。
悄然之中,青萍剑出现在楚牧身侧,散发出淡淡清光。
无声之中,洛书河图分别悬浮在太上魔尊两旁,点与线不断增多,不断衍变。
太上魔尊身上的清光越来越强,那直冲云霄的三道清气之柱也开始向中合拢。
“楚牧是没办法拖下去的。”
海面上,冰山飘移,刚刚与楚牧有过刹那交手的凌仙都看向远方,道:“殷空邈有时间,但楚牧没有,继续拖下去,只会对殷空邈越发有利。他在事前早就推算过种种可能,在洛书河图的推衍中,殷空邈占据不可能转移的优势。”
这位太上魔道之主蓄谋已久,早在当初他第一次对楚牧出手之时,就已经在积累优势了。
以太上忘情道策反各派弟子门人,窥探玉清乃至太清、上清各派武学,炉养百经。
数次和楚牧交手,虽是次次未成,却总是能全身而退,且在交手过程中,不断以洛书河图推衍楚牧虚实。
抓住机会,在楚牧前往十万大山之时果断选择突破,并且以此筹码,让凌仙都鼎力相助。
太上魔尊于表面上的失败中积累优势和胜机,终于在此刻全面爆发,哪怕楚牧已是做出最好的应对,也无法扭转二人之间的优劣之势。
继续僵持,于楚牧不利。
除非太上魔尊此刻已经到达极限,否则楚牧必须要率先出手。
而在这不断纠缠的推衍交锋之中,谁先出手,反倒会失去先机。
大势在太上魔尊这一方,且无法撼动。
于是,楚牧出手。
没有迟疑,没有再等待机会,他毫无预兆地出手,突兀得令人措手不及。
“铮!”
青萍剑发出一声清脆剑鸣,剑气横天而落,斩杀一切未来。
楚牧所观测到的未来被一一斩破,太上魔尊推衍出的可能也被这一剑所斩断,剑光横天而落,简单明了,剑光无处不在,莫测莫敌。
矛盾的剑,简单又莫测的剑,一出手便是斩尽未来之剑,打破了这无声的僵持。
凌空而立的太上魔尊目光一动,一道身影从他身后站出,两道剑光划过长空,落在他的手上。
“陷仙。”
一剑舞长空,天地为色变。
无尽的血色随着那身影舞动右手赤红长剑而覆盖苍穹,剑气如涡,绞缠斩杀未来的剑光,任其如何变化,也绝难逃脱剑气束缚。
这身影,是青冥,上清道脉上代道首!
青萍剑在手的楚牧看到了此人的身份,也因此人,未来多加了一分因素,而无限增多。
并且,青冥乃是青萍剑上一任主人,他绝对是这世上最了解青萍剑的人之一,哪怕如今他已经死去,身体为他人所掌,但记忆,却还是留存在他的脑海之中。
太上魔尊以化身夺舍青冥之躯,不但接收了这曾经的至人强者之功体,也将其所擅长的武功一并接收。以其太上忘情之心主掌此身,哪怕这是夺舍而来的身躯,太上魔尊也可使用无碍。
“绝仙。”
一剑尽,一剑出,青冥在以元屠剑施展陷仙剑经一御斩杀未来之剑后,又以森森如狱的阿鼻剑施展绝仙剑经,剑锁苍穹,道道剑气森严至极,横阻在前。
楚牧,便这般闯进了以无尽变化衍变而成的剑狱,一往无前。
“铮。”
剑如龙吟,道袍下摆飞扬间,紫色剑光激射,一头撞了剑狱之中。楚牧以意运剑,绝仙变化无穷尽,漫天剑光拦下森严剑气,其脚步不曾迟钝,一步踏出,便是迈过漫长距离,以“两界大挪移”身法穿过了空间,进逼于咫尺之内。
“铮铮铮!”
诛、戮、陷三剑齐出,剑光纵横,青冥果断回剑防御,以阿鼻元屠双剑拦下了戮仙剑和陷仙剑,同时又有一道身影自太上魔尊身后闪出,一掌压下,天地如在此刻翻转,无匹重压倾轧下来,空间都向内坍缩,然后被他的掌印压成一滩。
乾坤祖师!
太上魔尊所占据的另一个身躯,承载其玉清之功的化身。
与青冥不同,乾坤祖师本是至道强者,昔日楚牧能败他,除却他本身有伤以外,还有外力相助。以玉玄等至人携手演化而成的诛仙剑阵,以昆仑山龙脉为源的弥罗万象阵,有此两方臂助,楚牧还经历了一番苦战,才终于斩了乾坤祖师,让他落败。
而现在,乾坤祖师固然已非本人,且其身乃是由原身的一般恢复而成,不复全盛,但其掌劲依然强极猛极,“番天印”下,空间坍缩,和楚牧的肉身碰撞,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面对这般强猛的印诀,楚牧却是依然驱使着诛仙剑刺向太上魔尊,他本人则是反手一掌向天,掌现玉色,凝聚无量气机于内。
三宝玉如意融于掌,运纳浩如烟海的混沌之气,一掌迎向从上而下的“番天印”。
若说乾坤祖师的这一印,直如青天坍塌,那楚牧这应对的一掌,便是要一掌翻天,力擎苍穹。
“嗞嗞嗞”
两掌还未接触,强猛之力便将空间以及其内部的空气都压成了实体,在刺耳的声音中压出了琉璃般的物体,而后两道掌印携无俦之力,瞬间将其压爆,轰然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