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之上,遍地疮痍,无数道狰狞的裂缝之中,埋葬着一具具尸体。
伏婴师和渡天童分踞南北,隐隐包围着突入此地的黑衣剑客。
“朱武,无力回天的滋味如何?”伏婴师似讥似嘲,带着冰冷的笑容看着黑衣剑客说道。
他知道,眼前这人,正是异度魔界君王银鍠朱武的化身,对方前来此地,实际上是想要助玄貘一手,不然识界轻易败亡。
可惜,这银鍠朱武还是错料了己方的实力。哪怕如今的异度魔界损兵折将,也非是识界能比的。伏婴师和渡天童斩杀了识界将士,弃天帝轻败玄貘,短短时间之内,让识界彻底败亡。
“表弟,力量并不是绝对,”黑衣剑客凝神持剑,看着伏婴师道,“人间绝不能崩毁。”
一文一武两大强者共同进逼,饶是银鍠朱武也不敢轻视。
最重要的是——
“嘭!”
空间崩裂,伴随着淡淡的涟漪,楚牧的身影出现在此地。
当他的眼眸注视着黑衣剑客之时,魔界曾经的君王,感受到心中的惊悸。
“吾儿,你也污秽了。”
楚牧左脚微微运劲,大地爆碎,位于他前方的残尸尽皆化为齑粉,劲风更携无匹之力扫向黑衣剑客,使得欲要出手的对方退出数丈远,嘴角更是在不经意间出现了一抹淡淡的血红。
“吾创造异度魔界,为的就是毁灭人间,”楚牧一副老父亲的口吻,“吾儿,你让父皇失望了。”
弃天帝乃是天界第一武神,无数年来护持天界,斩杀邪魔,他是看淡一切的神祗,奈何人间逐渐增长的黑暗面却是让他渐渐看不过眼,进而生出毁灭的心思。
斩杀异度魔龙,以其身作为魔族的居所,化作异度魔界,以其血肉成为魔族的温床,衍生出为杀戮毁灭而生的魔族。可以说,魔族的存在就是毁灭人间的工具。
弃天帝更是曾经创造出圣魔元胎,作为媒介下凡,成为魔界第一代魔皇,将苦集灭道四境中的道境毁灭,屠戮了所有生灵。之后,他回返六天神界,将毁灭人间的使命交给了魔族。
但奈何,银鍠朱武是个异数啊。
作为魔界之君,却不喜征战,欲要维持和平,所以弃天帝在伏婴师还有银鍠朱武妻子的谋划下,再度下凡了。
银鍠朱武遭受创伤,却是依然不欲屈服,只见他横剑扬声,孝道:“你只有一个选择,将我杀死,否则我将阻止你,至死方休。”
孝言孝语中,表达的是不容更易的决意,叛逆期的儿子,当真是让如今正在融合“他我”的楚牧感受到了老父亲的怒气。
说起来,他楚牧也不是没有当过父亲,他有过儿女,并且儿子女儿都很是孝顺,为何到了这一世,却是突然要应对这不孝子迟到的叛逆啊。
你这是在逼为父啊。
眸光乍现,突然之间的光华,化作剑光忽闪而过。
楚牧的目光竟是在这一瞬间化作了实质的剑光,冰冷的光华以世间最为简洁又最为完美的轨迹掠过,这一瞬间展现的剑法造诣,竟是让银鍠朱武这位魔界君王都难以挡下。
当他看到剑光之时,冰冷的锋芒已是透体而过,带出大蓬的血雾。
‘大致战力,相当于0.8个玄貘,如果他是全盛时期,倒是能够让我动手了。’
默默评估对方实力之余,楚牧漠然地看着银鍠朱武难以置信地单膝跪地。
仅仅是一个眼神,便让自身重创,这不经意间体现的差距,当真是让人苦涩又绝望!
“吾儿,你的实力,可配不上你的决心啊。”
老父亲的言语之中带着一丝讥嘲,低沉的声音在旷野上回荡,“不过你的意志,倒是让为父激赏。伏婴师,将朱武的元身还给他,让吾见识一下吾儿的觉悟,人间的觉悟。”
“是,魔皇。”
伏婴师行礼应是,手捏印诀,一道英武霸气的身影徐徐现出,随后化作一道流光进入银鍠朱武体内。
黑衣剑客的相貌顿时大变,从原来的阴郁画风变作英武,黑发转变为如火的红发,黑衣也变作了红白相间的战袍。
气机如火一般上窜,转眼间,战力就从0.8个玄貘上升到了1.6个玄貘,连伤势都恢复了大半。
但不等银鍠朱武再度出手,楚牧便带着伏婴师和渡天童消失在了空间涟漪之中。
最终,银鍠朱武只能带着心中的颓然,离开了这处战场。
他从旷野行出,沿途经过山野,只见山林野地处处现灾,狂风席卷,大地崩裂,灾变无处不在,越见严重。
随着两根天柱被断,神州大地也相当于失了一半的支撑点,灾变只会逐渐增强,在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减弱了。
“弃天帝!”
银鍠朱武念着这个名字,带着难言的悲哀,来到了五十里外一处树林之外。
此地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镇压,躁动的地气在接近这片地区之后就自动平复,连天灾也难以进入这片区域。
赤发赤袍的玄门修士,和一个衣着随意,赤着大半个胸膛的中年大汉正看着天空,感应着越来越强的灾劫。
见银鍠朱武到来,中年大汉补剑缺面露不出所料的神色,道:“面色颓然,身带伤势,看来你果然是对他出手了。不过,你的元身竟然收回了,这也算是最近难得的好消息了。”
银鍠朱武的体质相当特殊,其本身乃是弃天帝照自身功体创造出的专用庐舍,一人二体三魂,明明只有一个意志,却具备两个身体,三个神魂。
这使得银鍠朱武的三元天然就比他人强上不止一倍,配合独门功法,使得他的实力哪怕是在强者遍地的苦境也是绝对的前茅。
不过在银鍠朱武背离魔界之时,他的一个身躯已经被拿下,只有另一体提前一步分出,幸免于难。如今双身合一,实力恢复全盛,比之先前强出何止倍余。
“双身合一,那又如何?”银鍠朱武摇头道,“终究不是弃天帝对手。单独一体,他抬眼便可败我,双身合一,也不过是多出几招。弃天帝的强大超乎想象,仅仅是数息时间,识界和玄貘,便已经一败涂地。”
“玄貘是如何败的?”玄门修士问道。
“我来迟了一步,未曾看到具体的战况。”银鍠朱武叹道。
他已经尽力往战场中心赶了,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不但没能救下玄貘,甚至连玄貘是如何败的都不知道。按理来说,玄貘要强过先前的自己,就算败,也该试探出一点弃天帝的底细才是。
“不用多说,猜都能猜到。”
补剑缺还是早有预料一般,道:“照惯例,玄貘两招,弃天帝一招。”
他露出少有的慨然,还有难掩的一丝惧意,“弃天帝进入人间,神力降临,接触凡尘大地,自然而然地产生毁灭气流,抵消玄貘所发的第一招。然后,玄貘第二招也是最后一招,弃天帝第一招,玄貘败亡,就是这么简单。”
“当初,弃天帝入道境之时,就是这样灭杀了一位绝世高手。”
简简单单的阐述,细思极恐的过程,银鍠朱武和玄门修士赭杉军皆是听得毛骨悚然,首度对弃天帝的实力有了基础的认知。
固然这等景象乃是神力从六天神界降临之时所产生的特殊,弃天帝降临后的实力应该还不到一脚将神州踩成两半的地步,但饶是如此,也足以让人胆寒了。
“弃天帝,到底有多强?”赭杉军不由问道。
连降世的化身都如此强大,真身又该如何?
“很难想象,”补剑缺叹道,“他不是人,而是神,便是曾经跟随他的我,也不清楚他的真正实力。不过好在,我们不需要击败真正的他,只需要铲除他降世的媒介。”
——圣魔元胎。
属于银鍠朱武,属于魔界之主这一脉所独有的体质,也是弃天帝降世所必须的庐舍。
当初弃天帝第一次降临毁灭道境之时,所使用的就是银鍠朱武的父亲之身,亦或者说银鍠朱武父亲本身就不存在,那具肉身原本就是弃天帝造出的庐舍。
而现在,弃天帝所使用的,乃是银鍠朱武儿子的肉身,那同样也是圣魔元胎。
银鍠朱武和赭杉军二人对视,目露明悟之色。
击败毁灭之神不可能,但若是铲除降世的媒介,却不是不可能。圣魔元胎二体三魂虽强,但并非不可敌。
赭杉军终于找到一丝希望,问道,“圣魔元胎,有何弱点?”
“圣魔元胎,自然是有弱点的。”
异度魔界,天魔血池之前。
楚牧手持明圣天书,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按在心口膻中穴位置,“这个穴道,便是圣魔元胎唯一的弱点,但吾,没有弱点。”
圣魔元胎身具二体,这两具身体合一之后,却是并行不悖,不但能够同时运转两幅经脉,更可同时塑造出两层气罩护身。
这两层气罩循环运转,防御之强,就算两个玄貘一起来都打不破。就算同时击穿这两层气罩,只要真气不绝,也可不断重新生成。但只要击中膻中穴,破了中丹田,便可让两层气罩崩溃,打破这圣魔元胎的最大的防护。
可惜
这弱点在楚牧身上,却是再难起效了。
“我料想,现在补剑缺应该正在和朱武说到驱逐我们的办法,但他却是不知道,你的圣魔元胎有弱点,但我,却是没有。”
楚牧在心中轻笑道。
他的身影倒映在血池上,猩红的水面上浮现出一道纯白的身影。
白发白袍,至神至圣,便是连天魔血池的猩红也无法沾染他的神圣,这正是未化魔之前的弃天帝之姿。
仿佛随着楚牧的融入,原本乃是同一人的弃天帝也化作两部分,一为未成为堕神之前的身影,如今被原先的弃天帝所使用,一为堕神的黑发黑袍之姿,现在成为楚牧的专属外貌。
一黑一白,相互依存又相互对立,如同太极般转化合一,这便是如今二人的状态。
“狂言。”白发弃天帝双眸微阖,淡淡道。
“是不是狂言,就让事实来见证吧。”
楚牧一边说着,一边手掌轻扬,明圣天书化为齑粉,散在血池上空,一副神州地图的虚影缓缓出现,其上有三根天柱屹立。
楚牧将天柱的信息排列运算,将其位置显化成地图,此时除去已经毁掉的两根天柱之外,地图上的第三根天柱,就是楚牧的下一个目标。
其位置是——
“北越天海。”楚牧道出地图上的那个地点。
“毁灭第三根天柱之后,我们的力量会进一步降临,距离最终的决胜,也会再近一步。”楚牧道。
那血池中倒映的身影淡淡道:“是吾的力量。”
“你即是我,我即是你,你我就算分出胜负,最终两人也会合一,这可不就是我们的力量吗?”
楚牧不为所动,轻笑一声,和血池中的影子对视,“不过在我们最终决出胜负之前,却是还有一道难关要过。那个老对手,可不会这般轻易地让我们毁灭人间。”
弃天帝也不是没有对手的,其最大的对手,就是六天神界的至高神,和弃天帝这位毁灭与再生之神对立的神祗——太阳神。
弃天帝欲要灭世,太阳神却是要救世,此番弃天帝下界,毁灭人间,但他的对手却从来不在人间,而是在六天神界。
太阳神,是绝对不会让楚牧的灭世之行一帆风顺的,他是楚牧将要跨过的最大难关。
“哼,将希望寄托于人类,愚昧。”白发弃天帝冷声道。
他和太阳神曾经立赌,以人间存亡为胜负标准,但这个赌约之中,太阳神却是不能如弃天帝这般入世的。
也就是说,太阳神想要获胜,只能借助人类之手。
如此,他弃天帝有何惧?
‘然后你就被送回老家了。’
对于白发弃天帝的自信,楚牧心中腹诽一句。
不过在表面上,此刻的楚牧却是比白弃更有自信,“那么,就我来打破他的愚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