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市看守所，最南头的一个房间被列为重点。甚至是看守所里的饭菜，都得经过专案组检查一遍才能转送过去。


    楚宏伟到来之后，先是振奋的对专案组成员鼓励了一番，还特别强调道，“同志们，在钱伟这个案子之中，满其中是非常关键的一环。现在我命令，除了专案组成员之外，任何人都不得接触罪犯。哪怕是专案组成员，也必须两个人以上，才能进行审讯。这一次王局长对泄露消息的事情非常震怒，虽然我相信大家的原则性，但最好还是避避嫌。”


    侦查科长也跟着说道，“楚局长提醒的非常好，大家一定要认真执行楚局长的指示，咱们也争取尽快审问出口供，让大家过个好年。”


    楚宏伟微笑的看着众人，问道，“满其中的身体状况如何？做过检查了吗？”


    “已经初步检查，身体状况没什么问题。”


    楚宏伟点了点头，“一定要千万小心，可别让这个嫌疑犯死在咱们的手里。他要是畏罪自杀，咱们都得倒霉。”


    楚宏伟说着，向外走去，侦查员小李站起身也跟着走了出去。两个人来到了关押满其中的房间，看着面如死灰的满其中，楚宏伟说道，“小李，去看守所拿包烟过来。另外，倒一杯热水。”


    侦查员小李也没多想，毕竟楚宏伟是专案组副组长。当小李离开之后，楚宏伟看了一眼监控，背着手走了过去。当他背对着监控镜头之时，这才低声说道。


    “老满，苗局让我给你带句话，就说钱伟欠了你的钱，得知钱伟要离开岭南，你只想报复恐吓一下，是段天阳见财起意杀了对方。至于钱伟欠了你什么钱，已经死无对证。其他的你不用多想，只要你不承认主使杀人，这案子对你来说就没有死刑。等到了监狱，苗局这边更有操控的余地。听明白了吗？不要回答，你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中，暗示一下即可。”


    满其中跟楚宏伟本身就熟悉，他本以为自己是没了希望，但一听楚宏伟低声的告诫，满其中呆滞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满其中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在床面上轻轻敲打了两下，示意他明白了楚宏伟的意思。


    专案组内部有了自己人，满其中顿时升起了希望。只要不是死刑，哪怕是判个十五年，他知道以苗金城楚宏伟这些人的能力，即便不是减刑，也会弄一个保外就医。而且，就算自己把苗金城交待出来，对于满其中而言也没什么好处，更是会坐实了他纵容杀人的罪名。


    楚宏伟为了避嫌，很快走到门旁边，故意让监控看到他并没有跟罪犯单独说话。不大一会儿，小李端来了水，并把烟递给了楚宏伟。


    楚宏伟这才看着满其中说道，“满其中，好好的想一想，坦白从宽，争取为自己量刑低一点。不然，法律不会宽容抗拒的罪犯份子。过年了，这包烟留给你，希望你能主动坦白出自己的罪行。”


    楚宏伟说完，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满其中，这才走了出去。侦查员小李谄媚的说道，“还是楚局长仁慈。”


    楚宏伟淡淡的笑道，“今天就是除夕夜，就算是死刑犯，也得过个年。对了，烟和水都检查了没有？”


    小李笑道，“看守所的烟，就算是想动手脚，也不知道是送给他的。如果真要是有人想杀人灭口，看似最不起眼之处，动起手脚才是最安全。楚局长放心，我们会二十四小时进行盯守。”


    楚宏伟点了点头，忽然被小李这句‘看似不起眼之处’有所提醒。钱伟的证物已经被翻了好几遍，难道钱伟把另一半证据，就藏在最看似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大年三十，忙碌的人们也都在节日的气氛之中，准备迎接着新年的到来。李乘风昨晚也是忙碌了一宿，一直睡到下午两点才起床。转眼间又是一年春节，与往年相比，李乘风今年倒是非常清静。


    李乘风拿出手机，先是给叶青打了个电话，让她向甘老庞老以及老秦等人转达自己的拜年问候。紧接着，李乘风又给老丈人谢伟国打了过去。


    与往年不同，今年谢伟国没有参加省里的团拜活动，早早的回家与老婆孩子准备年夜饭。谢伟国理解李乘风的工作繁忙，告知他一定要注意安全，自己把自己照顾好。


    挂断电话，李乘风琢磨着晚上是去陈晓刀家吃饭，还是跟大头那帮牛鬼蛇神喝上一夜。还没想好，韩波的电话打了过来。


    “乘风，晚上去哪里迎接新年？”


    “韩副市长，还没定呢，今年倒是想安静安静。”


    “来市政府吧，今晚市委市政府举办了一场年夜团拜，你跟着我一起参加。虽说都是领导，但你小子脸皮厚，都认识。”


    李乘风一听，当即拒绝道，“韩副市长，你们领导在一起，我就不去了，喝不痛快吃不痛快，还得强装笑脸~。”


    韩波笑道，“别人想参加都没这个机会，你小子倒好，居然还拒绝。既然不想来那就算了，我是觉得忙于工作，给你补偿补偿。”


    “谢谢领导，也提前给您和嫂子拜个早年。昨天没休息好，还是在家里简单吃点早些休息，一觉醒来，迎接新的一年。”


    韩波也没强求，李乘风今年的贡献非常大，韩波也很欣慰李乘风日渐成熟起来。特别是把昨晚的功劳让给了市局，这种不争不抢的性格，让韩波非常满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李乘风想了想，站起身走向了厨房。冰箱里有保鲜的蔬菜，还有庾宏斌让小胜子送来的熟牛肉等，李乘风决定哪也不去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安静的在家里过个新年。


    李乘风洗的洗切的切，很快就准备了四道热菜。正当李乘风准备切点牛肉配两个凉菜之时，电话响了起来。


    电话是陈晓刀打来的，刚一接通，陈晓刀就催促道，“你小子啥时候过来，赶紧的，过来帮忙包饺子。”


    “刀子，我就不过去了，也替我跟陈叔和婶提前拜个年。”


    “你在哪？有聚会吗？”


    “没有，自己在家里我炒了几个菜，有点累了，我就不过去了。”


    “那好吧，明天中午来家里吃。”


    两个人说完，这边刚挂了电话，李乘风就听到了敲门声。李乘风很疑惑，这个点都应该在家里吃年夜饭了，谁还能来。


    走过去打开门一看，居然是王立峰。王立峰手里还拎着两个大提袋，风风火火的挤了进来。


    李乘风奇怪的看着王立峰，“这大过年的，不在家里吃年夜饭，跑我这送礼来了？”


    “送啥礼，这是六只烧鸡，还有刚炖的排骨，今晚我就在这里吃了。”


    “卧槽，你不是在说胡话吧？嫂子和王晴呢，跟嫂子吵架了？”


    王立峰回头看了一眼，脱掉了厚厚的大衣，“刚才我在市政府，韩副市长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这是市政府食堂秘制的烧鸡和排骨，今晚我就睡在这里了。”


    “不是，嫂子呢？这大过年的，不会是真吵架了吧。”


    “吵个屁，你嫂子她妈身体不好，带着王晴昨天就回凌渡了。本来我是要去参加团拜会的，得知你小子一个人在家，韩副市长让我专门过来陪陪你。”


    李乘风一听，这才放心的笑道，“还是你老王够意思，稍等一下，今晚咱哥俩大醉一场。”


    李乘风赶紧收拾了一下餐桌，把排骨加热又撕了一盘烧鸡，庾宏斌送来的牛肉猪蹄也整了一桌。


    王立峰看着满桌子的菜，夸赞道，“还别说，弄的挺丰盛吗。乘风，酒呢，别拿酒中仙来对付我，今天非茅台不喝。”


    李乘风笑着走进了储物间，搬来一箱茅台。两个人倒上了酒，喝酒之前李乘风还专门放了一挂鞭炮。


    两个人端起了酒杯，王立峰感慨的看着李乘风，“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又是一年。乘风，当初你刚到凌渡的时候，其实我内心里很鄙视你，一看你那样子就不像个好人。没想到接触下来才发现。你小子~还真不是个好人。”


    “你也别说我，当初一看你那一脸的媚态，我的内心深处立马冒出了两个字~狗官！”


    两个人毫无形象的大笑着碰了一杯，几年的时间虽然不长，二人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几杯酒下肚，王立峰问道，“乘风，我听韩副市长说，钱伟的案子快有眉目了，怎么样，这回是不是能把穆燕掀翻在地？”


    李乘风摇了摇头，“还不好说，以前我总觉得穆燕只是个张牙舞爪没脑子的人。现在看来，穆燕不但有脑子，而且还很精明，甚至说她的精明不亚于韩副市长。只不过穆燕的路子走偏了，不然的话她的政治前途绝对要高于韩副市长。”


    王立峰好奇的看着李乘风，“这个评价可不低，我怎么没看出来她有这么高的造诣。”


    李乘风往后面微微一靠，点了支烟，“老王，如果从吴海涛时期你往现在捋，你就会发现这个穆燕，避险的能力非常强悍。当年赵邦基活着的时候，穆燕在市政府的排名，几乎跟现在的李再生差不多，属于边缘人。但她却能在刘鑫源出问题的那个阶段一跃而出，甚至差点坐上了市长的宝座。就这份能力，韩副市长都无法比拟。”


    王立峰点了点头，“穆燕见风使舵的本事确实不小，不过离开了市政府，她的威力也降低了不少。”


    李乘风说道，“其实说起来，她是败在了大环境之下。如果不是上面突降了一个霍金喜，岭南如今就是个烂摊子。但从付强的死，到钱伟孙建宏的倒台，这个穆燕不但手段高明甚至是心狠手辣。最关键的是，她在岭南的根基太深了，各个部门都安插着自己的人。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别说是杀人犯段天阳，恐怕这个案子只能成为悬案。”


    “乘风，我对这个案子不太了解，你说那个满其中，能把穆燕咬出来吗？”王立峰问道。


    李乘风摇了摇头，“估计很难，这个女人太会钻法律的空子了，这种案子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能把她绳之于法。穆燕的上层关系可不浅，其实说白了，能不能拿下这种市委常委级别的厅级干部，还得看上面的意思。”


    王立峰一愣，“怎么，难道法律途径不管用？”


    李乘晃着酒杯，苦涩的笑了一下，“法律？老王啊，能够超脱法律的事情，太多了~！”


    李乘风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费了这么大力气缉拿了段天阳抓捕了满其中，但最终结果，李乘风觉得未必能有韩波想象的那么圆满。韩波看重的律法的严肃性，却忽略了人性这一关键的重点。如果满其中拒不交待，甚至自己抗下一切，法律根本拿穆燕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乘风对于这种生死之间的想法，自身就很有体会。满其中还有家人，还有老婆孩子，就算坦白出来对他也没什么好处，甚至还会连累到家人被威胁。如果满其中什么都不说，同样的量刑，却能保住了家人。高高在上的韩波无法理解这种扭曲的人性，但李乘风却很清楚一个濒临死亡的人会想到什么。


    李乘风与王立峰谈天说地，聊着过往说着今朝，时间很快来到了午夜。眼看着还有十多分钟就迈入新年，李乘风说道，“老王，咱们也放一挂，震一震妖邪。”


    王立峰咧着嘴笑道，“有你小子在，啥妖邪敢进你们家门。”


    王立峰话音未落，又传来了敲门声。李乘风站起身，“这又是谁啊？不会是妖魔鬼怪都来了吧。”


    李乘风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却看到陈晓刀刘大头手里拎着提袋，看着两人穿的都很单薄，李乘风骂道，“操，你俩不在家里过年，跑这来干嘛。赶紧进来，暖和暖和。”


    大头龇着牙说道，“我在刀哥家里过的年，嫂子和叔婶包的水饺，非让给你送来不可。赶紧的，烧水，要不一会儿都粘在一起了。”


    “老王大哥，你也在啊。正好，给您拜年了。”陈晓刀哈着热气抱了抱拳。


    看到这哥俩到来，王立峰高兴的说道，“乘风啊，看来今晚上不醉都不行了，再撕个烧鸡，咱哥几个重新开始。”


    李乘风看着陈晓刀和刘大头脸上洋溢的笑容，忽然有一种回到当年单身的感觉。那时候，一到过年，李乘风就泡在金辉夜总会里沉醉到第二天中午。那时候的他们没人去关心明天，更不关心什么政治大事，只是活在醉生梦死之中。


    大头咧着嘴，看到李乘风拿出来的那挂鞭炮，顿时双眼放光，“我来放，要是有烟花就好了。风哥，还是当年在库区放的最痛快。大雪飘飘，漫天的烟花，现在想起来我都怀念。”


    李乘风羡慕的看着刘大头，这家伙无拘无束啥心思也没有，虽然脑子缺根弦，但是人家没烦恼。或许这就是苍天的怜爱，越是这样的人，活的越是自在。


    陈晓刀亲自下厨煮水饺，李乘风也重新切了几盘熟食。窗外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在新年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哥几个再次举起了酒杯，一人一句的祈祷着新年的愿望。


    “兄弟们，为了美好的明天，干杯！”


    “为了幸福平安的生活，干杯！”


    “祝愿老子的保安队能一统江湖，干杯！”


    “乘风，为了能让我早一点抱上大侄子，干杯！”


    四个人每人一句，既是祈祷也是祝福。在新年的鞭炮声中，每个人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