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等到这些人都走了之后，他转身正要回去的时候，看到沈世茂和刘二胖夫妻两个还在他家院子里站着。


    刘二胖的手里还抓着一把头发，冲着他干笑着，那个表情仿佛就是在说，我的那个亲侄子，你快看看，我这个当婶婶的也帮你忙了，不是？


    沈濯盯着刘二胖，不屑的撇了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事？”


    妈的！刚刚沈世茂出面替自己说话，他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前，不管是他发生了什么事，这两口子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


    别说是一家人了，他什么时候，也没有看出亲近来？


    这会儿，竟然还在他打了刘婆子之后，又接着对人家施暴，分明就是做给他看的。因为胜负都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这样做，不是多此一举嘛！


    刘二胖从自己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又给沈世茂使了一个眼神，示意让沈世茂去跟他说。


    沈世茂一时间也觉得不好意思，毕竟沈家大院，他是有些年头没来了。


    这要不是，天天闻着沈濯家厨房的荤油香味儿，他都快要忘记油香了。


    “濯儿，咋说咱也是一家人，我也是你的亲叔啊。”【你吃肉的时候，不分给我们家一碗也就算了，这发财的事，咋也能带带我们吧。】不过，后面这话沈世茂不敢说，只是冲着他笑。


    沈濯怎么看这个‘笑’都觉得瘆得慌！


    “少废话！有屁放！没事滚！”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刘二胖指定早就骂娘了。现在却依旧龇着牙，一脸讨好的冲着沈濯，“你叔这不是有事要跟你商量嘛，咱们都是一家人，再说刚刚你对刘婆子家 这是，婶儿也是帮忙的，你看看我把她头发都给薅成这样了。”她说着，反而邀功似得，举着手里的头发。


    沈濯脸色更难看了，单手指着门，“走！”


    沈世茂见他真的下逐客令，他也不墨迹了，“濯儿，听说你最近在收鱼和虾，你看看叔能不能给你帮帮忙，啥的，跟你一起进城啊！”


    沈濯听了这话，瞬间觉得好笑，沈世茂连抓鱼、抓虾的这活儿都省了。想着直接跟着他进城卖鱼了，他冲着沈世茂勾唇一笑，“行啊！”


    “真的？濯儿，我可是你亲叔，你不能骗叔啊。咱这事可是说准了？”


    沈濯冷眼瞧着沈世茂，“回家等着去吧，到时候叫你。”


    “好，好，你真的是我的亲侄子，好侄子。”沈世茂高兴的拍着沈濯的肩膀，刘二胖也笑着说道：“婶子地里的花生熟了，回头我给你抓点过来给你们吃哈。呵呵……哈哈哈……走啦。”


    沈濯看到这两个人笑着走了，他冷着脸直接关上了家里的大门。


    妈的！没一个好东西！


    他回到卧室的时候，柳书殷还在等他，小白已经睡下了。


    电视机也没有节目了，只剩下一个彩色的大圆球。


    沈濯关掉了电视机， “妈的！好好的电视节目，一个都没看。”


    沈濯关上了卧室的门，开着电风扇，让它来回的摇头，他躺在了床上，正要关灯时，却见柳书殷梨花待雨的盯着自己。


    他抬手搂了搂柳书殷，对着她的额头亲了一下，“媳妇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然而，柳书殷却紧紧地抱住了他，刚刚他在院子里，那样霸气又英勇的护着她跟小白，她都看到了。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刻会有这么一男人，为她如此的付出。在她面对那样的恶言恶语时，是他挡在了前面，在她和小白受到那样的屈辱时，又是他给怼了回去。


    柳书殷的脑袋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拱，沈濯只当她是被刘铁柱给吓到了。


    他单手搂着柳书殷，另一只手又摸了摸小白的脑袋，“你被这帮狗日的吓到了吧？妈的，老子不刨他家祖坟真对不起你们俩！”


    柳书殷：“……”


    她以前特别不喜欢沈濯的粗鲁，可偏偏这会儿，听到他这样说，她又觉得亲切。


    柳书殷的嘴角不由得上扬了几分，仿佛所有的委屈在 这一刻，都化为虚无。


    “你别这样说，以后这些人要是再来找事。我们不理他们便是了，何必非要跟他们争执。”


    沈濯听了柳书殷的话，都觉得扎耳，“媳妇儿，语气教育人向善，不如逼着人向善。这帮人若是不打，他就打我们。嘶~”


    柳书殷见他拧眉，她赶紧起身，“我看看你后背。”


    “没事，媳妇儿。”


    柳书殷把他后背的背心掀开了，看到一大片青紫，“我去拿热水给你热敷。”


    “媳妇儿，睡觉吧，你也累了。”


    柳书殷扶着床，坚持的走了下去，她从水壶倒出热水，用拿了毛巾浸湿后，拧干了些，敷在了沈濯的后背上。


    “你趴好。”


    沈濯侧过头看了看柳书殷，“媳妇儿，明天带着小白跟我一起进城。”


    “嗯。”柳书殷以为是他担心，那刘铁柱一家在来找麻烦，沈濯不放心她跟小白待在家。


    她摸到毛巾凉了，她给他换上合适的热水，如此重复了数次，沈濯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柳书殷看着他浓黑的眉毛，即便是睡着也是紧锁的，那张曾经让她见了害怕的脸，现在看了却格外的亲切。


    柳书殷轻轻的摸着他结实的后背，不知为何，脸竟然又火辣辣的烫了起来。她之前没有谈过恋爱，所有，也并不知道恋爱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许是机缘巧合，许是缘分到了，她就这样跟他在一起了。


    今天他保护她和孩子的一幕，还在她的脑海中像是放电影似得，一幕幕历历再现。


    柳书殷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个弧度，如此这样过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起身时，看到了摆在架子上的电视机。


    如今，他们家可算是全村唯一的一台彩色电视机，就连村长家也是黑白的。


    以前这个家，什么都没有，还有每天收拾不完的酒瓶子，被他踢翻的桌子，满地的碎玻璃，可是现在在看看这个家，竟然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柳书殷收拾好之后，躺在床上，她给小白盖了盖小肚皮。回头看到趴着睡觉的沈濯，她不在怕他，不在躲着他，甚至见到他的时候，她还有那么几分喜悦。


    柳书殷见到他睡觉的样子，不再是那副凶巴巴鳄鱼的架势，反倒犹如一只温顺的猫，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有平平和浅浅的呼吸。


    她关掉了灯，靠着沈濯静静的闭上了眼。


    第二天一大早，沈濯早早的起床做饭，赵猴子牵着驴，赵麻子一家拎着桶就过来了。韩五和刘通自然也是不甘落后的，就连二轮子也如约而至，他笑呵呵的把自己的东西交给沈濯。


    沈濯验货过后，让他们先回去。


    柳书殷骑着自行车跟在他的驴车后面，沈濯把小白放在驴车上。路过后山的时候，沈濯依旧砍了两大蛇皮口袋的野菜。


    到了平安巷6号的时候，沈濯让柳书殷在巷子口的外面等着，不让她跟进去。毕竟那里面人与混杂，他媳妇儿长得太漂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濯把那些东西送进去之后，得到了现金结账款282.36。


    沈濯今天早上让柳书殷把家里的钱全部带出来了，柳书殷说62.38。


    沈濯拧眉，不管是家里谁要手术，但是按照400块钱的手术费来讲，他这个钱还是不够。就算是把菜，和留下来的那些黄鳝都卖掉，还是欠缺，而他又不想动自己银行储蓄的钱。


    沈濯把零头2.36扣下后，塞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口袋中，他赶着驴车走出去，“媳妇儿，咱们先去把剩下的这些菜卖掉。然后，去一趟医院。”


    “医院？”柳书殷听到医院两个字，就想到了不好的事。这年头，谁没事往医院跑？不过，她也没多问。


    沈濯来到化工新村那儿，竟然已经有好几个老太，已经在那个地方挎着篮子的等了，大老远见到沈濯来，还有人站起来冲着他喊道：“来了，来了，那小伙子来了。”


    沈濯看到有人向着自己招手，他一排整齐的牙齿露了出来，“大姐，这么早啊？”


    “还不是等你。”


    “我今天真的给你带黄鳝来了，特意给您留的。”


    这老太太过去一看那黄鳝眼睛都亮了，“小伙子，你这黄鳝真好，真肥唉！”


    “那当然了，不好的，我哪儿能给您带过来呀，特意给您挑的。”


    “哎呦呦，那价格可贵喽。”


    “大姐，瞧你说的，我能多算您钱嘛。老规矩，最低价，九毛一斤。”他一张口，没见到老太太眼神都变了。


    沈濯却当做没看到，还一劲儿的说：“大姐，咱家这黄鳝，我一路走过来的时候，有人给我一块，我都不卖她。做人不能不讲信用，再说，您是好婆婆呀，不卖谁也卖给你。还是最好的货，最低价，卖给您这个最好的婆婆。”


    老太太被沈濯这样一夸，刚刚嫌弃价高的心里也在慢慢地被豪好话，所降低。


    “买的我的东西，物有所值，你买不了吃亏，自然也买不了上当呀！”


    这老太太笑呵呵的弯下身去抓黄鳝了，柳书殷扶着自行车远远地看着他，九毛一斤？这也……太贵了吧？在大沈庄这玩意儿，遍地都是，也没人吃啊？城里人怎么都这样？


    沈濯很快把这些东西售卖光了，他还特意给朱老板留了一些新鲜的野菜。


    沈濯一进肉联厂，就看到朱老板面前摆着打包好的猪下水，旁边还放在零零碎碎的毛票，朱老板想着把昨天他多给的钱，还给他。


    这个朱老板还挺讲究，那就让他永远这么讲究吧！


    沈濯闷头走过去，这个时候的朱老板正背着身切肉。


    他也没讲话，把野菜往他摊位上一放，直接拽了那早已准备好的猪下水，扭头就走了。


    朱老板等切好肉分过块头之后，看到钱也在，摊位上除了那个猪下水，还多了一大包的野菜。


    “这个小沈呐……”他知道沈濯来过了，又不肯收下他的钱。


    “老朱啊，你下次想要还人家情，你往猪下水里面多加点猪肉，不就行了。你把钱摆在那儿，人家肯定不好意思拿呀！”这时，旁边的蒋老板提醒道。


    朱老板觉得非常有道理，下次，他就往猪下水里面，多放瘦肉。因为，沈濯总买瘦肉，他们家肯定是喜欢吃瘦肉。


    嗯……好办法。


    沈濯带着柳书殷来到医院，他还特意去供销社买了看望病人的礼品，其实也不是什么高贵的礼品。无非就是麦乳精和鸡蛋糕，按照他来过的路线，直接去了病房那儿。


    他带着柳书殷刚走到病房的门口处，柳书殷就看到了里面的沈吾梅，她再给沈母倒水。


    里面还传来沈母的声音，“咱借钱，把这手术做了。”


    “你别瞎得得……”


    柳书殷伸头望着，沈濯拽了她一下，把她拉到一旁：“媳妇儿，你看到了，他们都在，事情肯定小不了。正好我还有事，就不陪你进去了，免得那老东西见我，把人家医院闹得鸡犬不宁。中午的时候，我过来接你。一会儿你以后，问清楚是谁要做手术，啊？”


    柳书殷拎着这些东西，左手拉着小白，他一路上都在提醒，她是个知青，性格温和，又观察入微，自然懂得沈濯的这样做的理由。


    “粑粑，你不跟我们一起进去吗？”小白比较白，一来是说小家伙小，二来是她根本就不懂的思考。竟然瞪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乌溜溜的转着，冲着沈濯。


    “小白乖，别乱问。”柳书殷制止她。


    沈濯慢慢地蹲下身子，跟小白平视，“爸爸还有事，你跟妈妈先进去看看。小白要替爸爸看望病人懂吗？”


    “好！”小家伙张开口回答。


    沈濯从身上掏出300元整，零头被他扣下了，一会儿他要用，“媳妇儿，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你，一会儿要是他们真有事，需要钱，你做主。”


    要是以前，沈濯说这话，柳书殷那是打死都不会信，但现在，柳书殷相信他，相信沈濯。


    她拿着两张四个伟人的钞票，又拿着一大把的大团结，紧紧地攥在手里，塞到了裤兜，一脸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的医院环境。她可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钱，抓着小白的手也更紧了些，“你放心吧，钱在我在，钱不在，我……”


    “你胡说八道！”沈濯冲着她瞪眼，“钱不在，你给我在。钱没了老公再去赚，不准你瞎说！”他说着冲着柳书殷的脑门直接，送了一个脑瓜崩。


    柳书殷被他这个手劲儿，弹过去，疼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那个似落未落的眸子，莹莹发亮。


    沈濯见她眉宇间，被自己这么随手一弹，就红了？


    嘶……这么不经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