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署。


    夕阳渐渐落下，黑暗彻底的笼罩了大地。


    瞬间，视野受到了遮挡，让人有些看不清楚，无疑，这对手术的难度提供了很多障碍。


    不过，对于这种事张楚早就有了预案。


    除了手术台外，周围全都点燃上了一圈密密麻麻的蜡烛，而且这种蜡烛乃是购自生产于新罗的鲸油蜡，燃烧起来亮度远超普通蜡烛，并且没有任何的烟雾，让手术室内亮如白昼。


    而且，这么多蜡烛的燃烧，也形成了低配版无影灯的效果，所以，手术进行并没有任何阻碍。


    “止血钳！”


    城阳熟练的喊道。


    张楚立马把止血钳递了过去。


    现在主刀的医者已经是城阳了，张楚消耗太大，连续做了六场手术后，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了，所以，就交给了城阳。


    刚开始，城阳有些紧张，但，当第一场手术结束后，信心倍增。


    不得不说，城阳在做手术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纤纤手指拿着手术刀，没有任何的颤动，这一点，便是张楚都有些比不上。


    当张楚和城阳用酒精冲洗双手的时候，外面已是彻底的月明星稀，便是月亮，也已到了南方。


    两人出了手术室，尽管月光皎洁，可仍旧挡不住寒风冷冽。


    新的患者，再一次被人抬了进去。


    张楚咽了口唾沫，看了眼等待手术的房间，里面烛火暗淡的摇动着，但，人影已经不多了。


    “吃些东西吧。”


    “嘶······”


    “不然撑不住。”


    张楚望着脸色好比已和月光完美融合的城阳，沉声道。


    他让裴行俭取来了食物。


    大饼加一些腌制的肉干。


    显然，太医署对于伙食供给方面的安排，还没有跟上，但，这也不怨太医署，时间太短了，能把手术室和病房改造出来就已经很紧张了。


    想要有十二时辰食堂，确实是强人所难！


    张楚卷起来一个，递给了城阳。


    然后，他胡乱的也卷了一个，便朝着嘴里塞，真的是太饿了。


    刚才，他们和白昼争分夺秒，毫无疑问，不论是多好的蜡烛也比不上阳光，所以，便耽搁到了现在。


    李泰赶忙给两人斟上了热茶。


    “孙老神仙他们如何？”张楚咽下去一大口，问道。


    李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立马回道：“师父，孙老神仙他们都已经吃过了，现在还在手术室中。”


    疯了！


    便是张楚听到这个回答，心里都暗喝了一声。


    不过心里也着实是佩服了起来，都已经这年纪了，若不是对于医道抱有巨大的热忱，说实话，不可能坚持下来。


    “不过，师父，何师弟，孙老神仙他们都没有你们做的手术场数多。”李泰继续道。


    张楚点点头，再没有说话，费劲的和卷饼战斗。


    “走吧！”


    没多久，城阳又站了起来。


    张楚愣了下，看着手里还剩下的小半截卷饼，万万没有想到这丫头竟然那么快。


    年轻人，牙口就是好。


    张楚不得不佩服，他吃着，也跟着起身。


    李泰已经继续忙碌去了。


    “等一下。”


    不过，当张楚正要和城阳走进手术室的时候，一道惊呼突然在后面响起。


    城阳的身子骤然一颤，脸色微变。


    张楚倒是直接转过了身，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就看见月光下，长孙皇后披着大氅，在宝春的搀扶下，手中提着一个朱红色饭盒，正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皇后娘娘。”张楚赶忙行礼。


    长孙皇后双眸如墨，好似能够看透虚妄，她一眼就看见了张楚手里还没有吃完的卷饼。


    她的眉角抖了抖。


    “嘶······”


    “你们······就吃了这个？”


    长孙皇后声音有些哆嗦。


    张楚咧嘴一笑，立马解释：“皇后娘娘，太医署条件有限，又有这么多手术压着，顾不上吃些精羹了。”


    “不过这玩意，当饱，也能快速恢复体力！”


    张楚说道。


    长孙皇后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不知道为何，她的心轻轻抽了下，看着这般灿烂笑容的张楚，轻轻一叹，抬头再望向了手术室。


    “还有手术？”她的声音微微沙哑。


    “快完了。”


    “总不能让百姓们在太医署里一直疼着。”


    张楚回道。


    “能不能，腾出些时间？”长孙皇后咽了口唾沫，没由来的声音中竟然带了些哀求：“本宫······本宫给你们准备了煲了些羹，先吃了，再继续吧，好不好？”


    “那感情好！”张楚没有拒绝，他扭头看了眼还站在那里的城阳，唤道：“城阳，快，接过来，娘的，这肉卷吃的我嗓子疼。”


    “对了，皇后娘娘，孙老神仙他们·······”


    他们四个里面就算是最小的赵百草，也都已是快要六十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忘记他们自己吃独食。


    “都有，都有，本宫已经让左丘给他们送去了。”长孙皇后立马道。


    “那就好。”张楚长长松了口气，但见城阳还没动，这丫头，还挺犟。


    他知道，城阳和长孙皇后发生了些许的不愉快，导致这娘俩现在还有些隔阂，不过，那点小事不算什么，显然，长孙皇后已经做出了改变，应是见到了手术对于百姓的作用，不再一味的阻挡。


    “城阳，快接过来，咱们到手术室里吃去。”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必须要找个避寒的地方，不然，等吃过羹后，怕是双手都要僵硬了。


    现在，他都感觉有些稍稍麻木，自然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


    若是手指僵硬，手术将无法进行。


    城阳咬了下嘴角，听着张楚的呼唤，没有再倔强，转过身，从长孙皇后手里把饭盒接过来。


    她望着长孙皇后，眼眸有些发红，泪花好似控制不住。


    这一刻，被理解的滋味，让城阳有些抑制不住。


    这几日，她和长孙皇后没有说过一句话，心中自也是不好受。


    长孙皇后也笑了，同样的眼中有泪花闪烁。


    母女终究连心，这几天，对两人都是一个折磨。


    “快进手术室吧。”


    “外面风大！”


    张楚虽然很不想要打破这一份母女重归于好，冰雪融化的美好场景，但，还是不得不提醒。


    他已经有些打颤了。


    城阳惊醒过来：“ 母后，手术室里有些味道，你·······”


    “无妨，你和秦川伯都在里面待了一日了，我跟你们进去，等你们吃完，我把饭盒带走，不会打扰你们进行手术！”长孙皇后不等城阳的话说完，便坚决道。


    她觉得，自己闺女能待，自己怎么就不能待？


    自己是大唐皇后，不是娇滴滴的闺中秘人！


    立马，张楚和城阳带着长孙皇后走进了手术室。


    张楚和城阳进来后，便直接走到了墙角处，席地而坐，依靠着墙壁，打开饭盒，大快朵颐。


    两人真的是都要饿坏了。


    刚才的肉卷，只能说让两人垫一垫肚子，现在，是真正的化身为饕餮。


    而长孙皇后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走进手术室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脸颊一白，差点干呕出来。


    今日太急了，压根来不及通风，每次只能用酒精泼洒，但，手术室里的血腥味一直没有散去。


    浓郁的血腥味和酒精味混合在一起，着实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张楚和城阳是习惯了，可长孙皇后猛一进来，无法适应。


    她立马想要出去。


    可，当看着角落里，狼吞虎咽，好似周围无人的张楚和城阳，她咬着牙，强撑着没有动。


    烛光闪烁。


    两人靠着墙，抱着碗，大快朵颐。


    时不时，城阳给张楚夹一块肉酱。


    这一次，张楚吃饭的速度，远超城阳，终究城阳不过只是一个小丫头罢了。


    见城阳还在吃，也顾不上长孙皇后就在前面，靠着墙角，直接闭上了眼睛，抓住一切时机，恢复体力。


    城阳则是一边瞥着张楚，一边更是加快了往嘴里塞的速度。


    两人，都很狼狈。


    长孙皇后望着这一幕，彻底忍不住，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