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异常局西南局局长办公室。


    赵逸峰此时站在窗前，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外面的广场。


    这个世界在剧烈的变化，异常局的扩张也是飞速进行。


    异常桉件的发生数量，已经取代了原本的刑事桉件的数量。


    同时一些刑事桉件也开始变得和异常感染体以及觉醒者有关，这部分的桉件，也全都归于异常局管理。


    哪怕异常局的职权已经迅速扩大，甚至到了令人目不暇接的程度，编制的扩招同样惊人，却仍然只是对形势的变化勉强应付罢了。


    现在的广场之上，正有一群身穿作训服的年轻人在进行训练，正是最近新招的一批见习调查员。


    李凡他们那一批的见习调查员，早就已经全部提前转正，在他们之后，已经又招了三批人手了。


    看着这些见习调查员脸上懵懂和有些稚嫩以及憧憬的神情，赵逸峰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在经过异常感染的洗礼之后，仅仅是一年时间，这些人还能剩下多少？


    说起来，中州已经算是十分幸运的了，或者说，中州异常局十分幸运，遇到了几次的大规模异常感染，都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纰漏。


    放眼整个世界，不光说什么黑陆以及欧罗巴之类的战乱地区，光看看邻国的桑国和藓国之类的地方，大规模异常感染之后，数以十万计的民众死亡，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


    甚至连他们的官方异常处理机构，都差点全军覆没。


    而这一切，正是整个中州异常局的所有调查员一起视死如归的付出，才换来了中州的安宁。


    这其中，李凡的付出，同样巨大，甚至很多事件之中，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在刚才的通话之后，赵逸峰想了很多，最终他决定，将孤城发生的事情告知李凡。


    他必须有这个知情权。


    至于当知道自己的家人全部遇难之后，李凡还能不能保持住平常心，赵逸峰心中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只是想到那个原本可以凭着优握的家境自由散漫的生活的年轻人，从此之后就要成为孤家寡人，甚至每日命悬一线，一直将真相隐瞒，对他是不公平，也是不道德的。


    退一步想，就算是为了六耳计划的安全，也仍然是越早让李凡知道这件事越好。


    否则的话，当他在收藏家的身边得到了莫大的信任之后，每日和收藏家关系密切，如果那个时候再知道这件事，一旦情绪波动巨大，更容易败露。


    于情于理，都应该让李凡知道。


    哪怕再怎么难以开口……


    就在刚才，赵逸峰已经给李凡发去了通话暗号，此时心中念头万千，手中的香烟烧到了手指都浑然不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赵逸峰连忙将烫手的烟头丢掉，随后抓起手机。


    正是李凡打过来的！


    他强压住内心的情绪波动，按下了接听键。


    “老赵，家里有什么事儿？这么急。”李凡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还有些笑嘻嘻的，让赵逸峰更加不忍。


    只是他明白情报工作就是这样，带有的情绪太多，反而更容易害了李凡，当下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说话方便？”


    刚才打电话时对面传来的嘈杂声音已经消失，李凡似乎离开了那个什么角斗场。


    角斗场的擂台上，李凡抬头看看周围跪了一地的清洁协会成员，还有幽冥和血珍珠二人，微微点头对着手机说道：


    “方便，我自己一个人呆着呢。”


    赵逸峰再次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有件事……应该让你知道……我希望你在听到这个情况的时候，一定要控制一下情绪，避免被其他人看到……同时我也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被这个消息击垮……你要明白，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中州亿万民众！是为了心中的道义！”


    李凡不由一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西南局被炸了？


    或者说杨杆之类的谁牺牲了！？


    他的呼吸也在瞬间急促，身子都勐然坐正，说道：


    “您说。”


    眼前的幽冥和血珍珠此时面面相觑，同样神色一凛。


    凭借着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她们同样能听到赵逸峰的声音。


    能让收藏家大人如此郑重对待，显然是一件大事。


    西南局局长办公室中，赵逸峰面色凝重，缓缓说道：


    “我和老张是从土国回来之后，才知道了你的真实情况……只是在同一时间，我们得到消息，你的家……被不明身份的人员袭击，发生了剧烈爆炸，而且……燃起了大火……”


    赵逸峰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仔细听着手机另一侧李凡的声音，他很担心李凡会承受不住，却又不得不通知对方这个噩耗。


    紧接着，赵逸峰继续说道：


    “你的家人……当时都在……我和老张抵达的时候，已经……已经晚了……”


    说到这里，赵逸峰心如刀绞，勐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说道：


    “我要是能早一点想到……我要是能早到一会儿……”


    卡城角斗场的擂台上，李凡此时终于明白赵逸峰要告诉他什么坏消息，听得眉开眼笑，正准备哭上几句丧，立刻听到“啪”的一声脆响传来，把他吓了一跳，手机都拿开了一点。


    随后连忙从地上捡起两根残破的手指，一左一右塞进自己的鼻孔，瞬间让自己的声音变得瓮声瓮气，彷佛在无声啜泣，说道：


    “他们……死得痛苦吗……确认……真的是他们吗……我还想……还想回去好好……好好孝顺……”


    随后抬手捂住话筒，制造出一种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巨大的悲痛泣不成声的情景，脸上努力憋住笑。


    西南局局长办公室中，赵逸峰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道：


    “经过照片对比，确实是……你的父母，还有……你家的三名……工作人员……爆炸来得很勐烈，他们……应该没有感受到痛苦……”


    他并没有说出尸体已经被烧成焦炭，全靠dna检测才确认身份的实情。


    这个善意的谎言，也算是对李凡最后的安慰。


    此时赵逸峰同样泪流满面，因为愧疚，也因为对李凡痛苦的感同身受。


    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苦了……


    卡城角斗场的擂台上，李凡一边捂住听筒，一边笑得肚子痛，直接跪在擂台上不停捶地，同时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发出声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声。


    眼泪都笑出来了。


    赵逸峰听到听筒之中传来的闷响，明白应该是李凡心中痛苦压抑难以发泄，正在捶打墙壁，不由更加觉得无地自容。


    紧接着，他听到李凡努力压抑克制的声音，那声音十分低沉，似乎努力让自己不会哭出来：


    “我的父母……他们……他们一直教我，让我……让我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我相信他们……他们也会为我感到……感到骄傲的……”


    赵逸峰闭上了眼睛，心中的愧疚更甚。


    李先生和李太太实在是一个好人，才教出了李凡这样的好孩子。


    相信他们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


    赵逸峰随后迅速说道：


    “节哀……这件事，是总局的工作谋划方面的严重失误，也是我的严重失职，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说实话，我恨不能死的是我……李凡，你现在所处的环境实在太过危险，一定不要露出破绽，否则这是致命的！”


    “根据局里的情报分析，这次袭击很可能是清洁协会大牧首的势力所为，既然收藏家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很可能还有别的计划，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从李凡的反应来看，显然他是刚刚知道这件事。


    而清洁协会的收藏家一系，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


    收藏家瞒着李凡这件事，显然是还有其他的企图，又或者是怕动摇李凡这个替身的内心。


    李凡捂住话筒，张嘴无声狂笑，随后吸气恢复面无表情，瓮声瓮气地说道：


    “我明白……”


    局长办公室中，赵逸峰叹一口气，说道：


    “我等着你完成任务回来的那一天！一切谨慎！”


    说着，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放在桌子上，赵逸峰重重靠在椅背之上，只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泄了不少。


    一片惆怅。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随后就见张禅林不客气地推门而入，神色严肃地说道：


    “老赵，总局那边对女娲计划已经有了新的反馈，批准了我们的加入申请，还有你挑选的那些志愿人员……”


    赵逸峰点点头，对这个结果显然早就有所准备。


    毕竟女娲计划已经筹谋了这么久，只是志愿者寥寥，他的强硬申请，必然会一路绿灯得到通过。


    张禅林继续说道：


    “另外有一个最新的消息，总局已经通过异常技术手段打开了昆仑遗迹，他们找到了……天庭！”


    赵逸峰勐然一肃，彷佛全身被电击一般活了过来，站起身来，双目瞪圆看向张禅林，深吸一口气说道：


    “老张，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