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里的阿腥甩出一尾,阿野横着飞出,幸好有风旋及时出现,才免于撞中墙壁,即便如此还是受了不轻的伤,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头顶上的影子向着他的方向走来,阿野闪躲,影子猛地跺脚,在阿野之前停留的地方留下了两个巨大的脚印,这脚印深深地烙刻在土石中,可见力道之大。
影子里的阿腥狂怒,爆啸着冲过来,阿野退出洞穴。
“和影子打架?这哪里有胜算。”阿野沉沉呼吸,对着洞穴内喊道:“阿腥,我不知道你为何发狂,但你还记得咱们初见时的情景吗,当时你是这里唯一的领袖,一帮妖怪都以你为首,它们敬爱你、尊敬你,视你为偶像。你也像疼爱孩子一样,用心地、努力地、尽职尽责的照顾它们。你还记得吗。”
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阿野自己流下了泪水,大概是被勾起了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美好回忆:“阿腥,是你照顾受伤的我们,是你将本该属于自己的食物,分给我们食用,是你将这里管理地井井有条。阿腥你到底怎么了,我们三人无心与你争权,你还是这里的王,仍然受大家的爱戴,难道过去幸福的日子不好吗。”
无论他怎么呐喊,影子中的阿腥都不为所动地狂啸,也不知是在嘲笑、还是暴怒、抑或反驳,总之是狂啸,像极了疯癫地僵尸。
“到底怎么回事。”阿蛮见影子里的阿腥又要啃食爪边的阿山残骸,心中一急,就要二度冲入洞穴,脑海中却是灵光一闪,“奇怪,刚刚头顶上攻击自己的那个阿腥,它的爪下好像是没有阿山残骸的啊。为什么洞壁上的阿腥却有呢?难道那并非完全是影子,是彻彻底底的假象?是阿腥为了激怒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假象?难道阿山还没有死?”
想到曾经与凸眼妖怪对视,进入幻境的奇妙情景,阿野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一瞬间,他无比颓废,救人的热血、挽回同伴的迫切荡然无存,全身都被一股生无所恋的巨大负面能量充斥了,他解除了风旋,将藤杖安放在紧贴墙壁易于寻找的地方,双手合十,跪倒在地,“列祖列宗,请原谅孩儿的不孝,请接受孩儿的忏悔,我百花野,将在此终结王族的荣耀。”
一缕缕晶莹的颗粒线条自阿野身上流出,进入到藤杖内,烙印了王室血脉,无数精神能量的藤杖上放射出炫彩,各式各样与阿野相似的慈爱脸庞出现在炫彩内。
当一切结束,阿野背后的王室宗文已经不见了,他变成了最最普通的蜓翼族人,扇翅飞起,义无反顾地冲入洞中,“来吧,既然这条命是你想要的,那便双手奉上好了。阿腥,我只求你,能如之前那般慈爱的对待自己的臣民。”
悲伤懦弱的君主以身殉道,以期唤醒执迷不悟者。
这般伟大的精神即便佛家圣僧都自愧不如。蜓翼族最年轻的国王,直面死亡的大义,轻谩生死的态度实在令人佩服。
空间中猩红的光芒骤减,阿腥似乎也被他的正义凛然的行为感动了。
头顶上的影子向着洞壁靠拢,似乎准备顺着洞壁爬落到地面上,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蓦然之间,一串尖锐的声音响起,周遭的红艳、沉重瞬间恢复,甚至更胜从前,阿腥回到洞顶,对着下方拍出一爪,阿野闭上眼睛,欣然领受,“来吧,死了又能怎样,只要能唤醒你,能唤醒你就好了。”
“砰。”预想中的死亡并未有来到,一个瘦消的男人及时赶到,一把将他推开,男人则来不及躲闪了,只能凭借蛮横的身体,坚硬地承受了那一份重击。
“沈飞。”阿野既震惊、又错然,“你干嘛多管闲事,让我死,只有我的死能够唤醒阿腥。”
沈飞承受了重重地一击,疼痛异常,心情遭透了,怒骂道:“疯够了没有,身为一国之君,就会以死解决问题,你有点担当没有。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担当?男人?”
“让我告诉你,什么是男人的担当。”沈飞双拳出击,拳上凝聚了仙力,威力惊人,与阿腥的肉身硬碰、死磕,不落下风,“这他妈根本不是影子,这是障眼法,为什么我看不到他的本体。”
阿野看他以瘦弱的身体与那般巨大的兽影作战,震撼极了,但心里仍有对前情的悼念,不愿作答。
沈飞与阿腥的影子缠斗,肉身之强堪比,拳拳出击,竟将影子打退,而他更是利用对方退避的空隙跃起,骑到阿野身上,举起有力的巴掌在他脸上“啪啪”抽了数下,“清醒一点,你个白痴,对方摆明了坑你,你就这么死了多不值得。男儿要学会担当,只有活着,才能担负起一切,才能改变自己瞧不惯的事情,信不信,你死之后,它们肯定变本加厉,奴役此地的妖怪。”
阿野反驳道:“你打吧,打死我好了。如果不是我,阿腥也不会变成这样。”
“愚不可及。”沈飞真是怒其不争,“我们先把它抓住,在坐下讲讲道理不好吗。”
阿野殉道者一般坚定的目光终于产生了犹豫,沈飞的肩膀又吃了一下重击,吐出一口浓痰,头上汗珠豆大,可仍咬牙坚忍。阿野被他触动内心,终于忍不住回答道:“我们都被催眠了,是那只凸眼的妖怪搞的鬼,这一切都是它们提前商量好,布下的局。”
“难怪红光一出现,那只凸眼妖怪就没了。”沈飞愤怒地回身踢出一脚,竟将阿腥的影子踢飞到石壁深处,“这么说,那个受害者阿山也是合谋者之一喽。”
“应该是吧。”
“搞什么,原来是贼喊捉贼。”沈飞一拳砸在墙壁上,整个空间跟着震动起来,“大爷我要废了你们。”
他怒火中烧,一拳拳地轰在洞壁上,山洞颤动,红光减退许多,沈飞见有效果,再接再励,不过片刻功夫,暗中施法的妖怪已经承受不住了。红光消退,凸眼妖怪头口吐白沫地倒在出口的地方,很显然,是在逃跑之前,晕了过去。
沈飞气急败坏,本想冲上去补上一脚,可惜凸眼被阿野提前护下了。
阿山和阿腥相继现身了,原来它俩一直就站在自己面前,用幻术包裹了,装腔作势地纠缠在一起。
沈飞这个气啊,跳过去,飞出一记鞭腿,这记腿击,是冲着阿山去的,阿腥虽然挡了一下,可没办法完全抵消余力,阿山同样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这家伙三头,双身,七腿,活脱脱一个怪胎,不用摧残也像是残肢,被幻术一影,更是没有模样了,分外逼真。
“演员请的都不错啊。”沈飞打眼望向阿腥,对方深绿色的体表覆盖着坚硬的铠甲,眼神中的光芒发散不聚敛,只是咆哮不已,并不畏惧他。
沈飞有些犹豫,但阿腥在此时冲过来,不给他思索的时间,无奈迎上一拳,聚集了仙力的拳头,锋利程度绝不亚于宝剑,再加上沈飞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道,一拳上去,身披重甲、体积巨大的阿腥占不到任何便宜。
一人一妖,分别向后退了一步,沈飞灵活,以退后的那一脚为支点,抬起前腿,迅速地飞踹一记,阿腥巨大的身子一个踉跄,虽未受伤,但平衡性上明显有了偏差。
沈飞顺势跃起,自下而上抛出一记膝击,打中阿腥的下颚,后者怒啸,反击一拳,被沈飞躲开后,顺势抓住腕子,继而,双足落地,过肩摔。
一气呵成,流畅霸气至极。
阿腥身高两丈的巨大身体,断线的纸鸢一般,飞了出去。
阿野目瞪口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沈飞一连串的行动,开启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一扇大门,长期压抑的男儿血性前所未有的喷薄涌起。
蜓翼族向来崇尚平和宽容的做事态度,千载传承,慢慢磨灭了族内男儿的热血和担当,遇到事情往往一味躲闪,毫不思量应对之策,这也是阿荒不满的由来。
“轰。”阿腥重重地落地,灰头土脸,落魄极了,它努力的晃了晃脑袋,驱散晕沉,继而从尘埃中爬起。
“看你这呆呆傻傻的样子,不像是能想出这么周密计划的人啊?”沈飞狐疑地打量它,发现阿腥像是被打蒙了似得,惧怕畏缩地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沈飞试探着问道:“是谁教你这样做的,阿腥。”
阿腥偏偏头,似乎是听懂了他说的话,想要回答,不过紧接着,一连串急切的音符响起,阿腥三角状的眼睛顿时充血到黑红,它跺跺脚,嘶吼着冲上来。
“难道是被人控制住了。”看到它的模样,沈飞心中的怒气收敛许多,侧身避开后,揪住它背上的角质体,用力向下一摁,阿腥的身体立时歪斜到一边,沈飞知它体大,难以轻易降服,便采取近身战的策略,开始跟他玩摔跤。
药人曾经传授过一招三角锁踝术,既是擒敌的绝招,也是绝地反击的圣技,非常奏效。沈飞已将这一招数修炼至纯熟的境地,贴近敌人后,发动起来得心应手。
阿腥虽然体型较他巨大许多,但也过于笨重,蛮力有余、灵敏不足,被沈飞三躲两绕地绊得摔倒,继而挽住脚踝,使出三角固定法。
一直从旁观看的阿野此刻惊讶地合不拢嘴了,虽说沈飞灵活、阿腥笨重,但是两人的体型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像自己和阿腥战斗,肯定是要在远程作战,避免近身肉搏的。但沈飞的身体能力太夸张了,和阿腥的战斗每一下都是硬碰硬,而且丝毫不落于下风,贴近后,更是甩出一招擒拿招数,将之摔倒,甚至固定,真是野蛮强横至极。
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像是人类。
阿野内心的热血一浪高过一浪地涌起,他真的太激动了,默默地感谢上苍,让自己,在十八岁年龄的时候,遇到沈飞,遇到这样一个充满激情的男人。
毫无疑问,自己在他身上找到了蜓翼王族丢失已久的东西,一个民族,不应该只有善良与淳朴而已,敢于担当,才是身为男儿、身为蜓翼族民最重要的。
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守护自己的民族便是担当。
阿野生平第一次攥紧了自己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