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姬的风寒明显加重了,甚至于连迎接中山王的得胜之师入城都未能去观礼。
唤来太医令为贾姬看病,刘启没太过于在意,换上礼服就去迎接载着荣誉归来的中山国兵马。
这次李云泽入长安城,与之前汲黯入长安城献俘截然不同。
上次跟着汲黯来的,都是长城军团的兵马,虽然精锐可也是众人所熟悉的汉军。
可中山国的兵马,却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卫青,扛的住吗?”
上林苑军营之中,一众中山国兵马都在整理装备,穿戴甲胄准备入长安城。
卫青的伍长,特意叮嘱他“若是扛不住可不要逞强,路上出了差池丢的可是大王的脸面。”
“我行的。”整理身上甲胄的卫青,神色坚毅的点头。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卫青的身形显得消瘦,四周同僚都担心他能不能穿戴着数十斤重的甲胄完成阅兵。
伍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众人都知道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乃是大王所看重,态度上自然有所不同。
不过卫青却从未因此而趾高气昂过,不但虚心请教,而且做事认真为人又很是和善,四周众人都觉得此人人品不错,也愿意帮助他。
最为典型的就是,在行军的路上,同僚们闲聊的时候,会给他讲述如何骑马,如何照料马匹,甲胄如何保养,兵器如何使用,战场上如何列阵等等经验。
这些东西,很多都是兵书上所没有的。
一众骑卒装备妥当,将甲胄兵器擦拭打磨的雪亮,重新上油。
为马儿清理好卫生,捋顺毛发刷干净,最重要的是没给喂食。
毕竟不是去打仗,而是去阅兵。
若是喂饱了马儿,拉了长安城一路那岂不是丢了大王的脸面。
这事儿李云泽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话肯定会说‘我的脸面用不着靠这个来增光添彩。’
辰时三刻,鼓声与牛角号声响起,装备整齐的中山国兵马,开始列队开拔出营,直奔长安城而去。
沿途有不少北军兵马驻扎警戒,这是必要的监视与防备。
毕竟如此之多的兵马(六千)全副武装的进入长安城,防备肯定是要有的。
午时一刻,越过渭水故道的大军抵达横门。
从这里开始驻扎在两侧的兵马转为南军,他们也是全副武装的矗立在直达未央宫的街道两侧,目的同样是警戒这支兵马。
南军北军算是大汉最为精锐,装备最为精良的兵马。
可哪怕如此,今天他们算是开了眼界了。
这些中山国来的兵马,骑兵身上穿着的是从未见过的整体式板甲,光滑明亮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还不算完,甚至就连他们胯下所骑乘的高头大马,都披着明亮的马铠。
如此华丽的装备,真心是让众人亮瞎了眼睛。
入横门之后,街道两侧就是东西二市,许多在坊市内做生意的人,也都是簇拥在街道两旁围观看热闹。
见着如此威武雄壮的兵马,众人都是惊骇不已“这中山国竟然如此富裕,连人带马都穿着铁甲啊。”
“你怕是个瞎子吧?”
边上当即就有有见识的人嗤笑“那明明是钢甲,是钢不是铁!”
‘嘶~~~’
在李云泽看来不值一提的钢产量,在这个时代来说,那就是让人眼红发狂的巨额财富了。
哪怕仅仅只是装备了一千骑的钢甲,也是整个大汉都凑不出来的。
因为大汉炼钢只能是靠运气,而不是像李云泽这般靠技术。
列队而行的骑兵们,举着各自手中的长长骑枪,按照主父偃的吩咐昂首挺胸的不断前行。
行过东西二市,前边街道两侧就是北宫与桂宫。
在两宫靠近街道的地方,是住满了功臣勋贵外戚们的北第。
众多勋贵皇亲,也是聚集在道路两侧,围观这支据说您以一敌十,歼灭了一整个匈奴大部落的强军。
他们的见识,可就比东西二市的那些商贾们强的多。
“这等规模的钢甲装备,中山国必有炼钢之秘法!”
“难怪能打赢,这简直就是刀枪不入嘛。”
“南北二军,恐不是对手。”
打头的骑兵路过戚里的时候,路边马车内的田蚡,目光阴冷的看着这支中山王的兵马,越看越是心惊绝望。
他虽然出身不高,可眼光却是不差。
眼前这支兵马队列整齐,行军之中无人喧哗嬉戏打闹,一望可知乃令行禁止之强军。
诸军将士身上肃杀之气,目光凌厉,一望可知乃战场归来之勇士。
至于装备就更不用多说了,南北二军都没有这等强横的装备!
如此强军,却是掌握在自己对头的手中,田蚡这儿又岂能不绝望。
绝望之下,要么崩溃放弃,要么奋起一搏不惜一切代价与手段。
当数千铁甲步卒,迈着略显整齐的步伐浩荡而来的时候,田蚡干脆收回了目光,让马夫驾驭马车回府。
他是王娡的弟弟,胶东王的舅舅,就算是想要转换门庭,有这个身份在,人家也不会收下。
对于田蚡来说,他只能是一条道走到底。
要么一举成功,扶持胶东王成功上位成为天子,姐姐成为了太后,那他这个出了大力气的亲舅舅,封侯拜相也是必然的事情。
要么就是失败,结果自然是身死族灭。
田蚡闭上眼睛,双手死死攥成拳头“拼了!兵马再精锐又如何,你自己还不是一个人!”
只要是人,那就一定能杀得死!
中山国的兵马一路前行,最终通过北关进入未央宫,来到天禄阁前的广场上。
在边上,就是少府衙门,以及朝廷各处官署之地。
此时穿上天子礼服,戴着旒冕的刘启,已然是站在了天禄阁的城头,身旁是诸多朝中重臣。
丞相周亚夫,依旧是抱病缺席。
此时站在距离天子最近地方的,还是梁王刘武。
见着中山国的兵马依次进入眼前广场列队,看着那在阳光之下光彩夺目的钢铁长城,两人的面色与心情,那是截然不同。
“如此强军。”笑容满面的刘启,故意侧首询问一旁的刘武“你觉得如何?”
“.好。”面容苦涩的刘武,强行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真好。”
横了自己这个野心勃勃的弟弟一眼,刘启收回目光,面上满是得意之色。
李云泽终于来了,带着一众幕僚与麾下将校们,翻身下马来到军阵之前,向着城头上的刘启行礼。
“.奉天子命出塞托祖先庇佑.得胜归来特此复皇命!”
一番由颜异润笔的说辞念完,李云泽从主父偃的手中接过虎符,从公孙弘的手中接过圣旨,捧在手中向着天子刘启示意。
这是大将出兵归来,交还兵权的必要流程。
看着下边英姿飒爽的李云泽,刘启目光之中全都是满意之色。
大汉与匈奴的仇恨绵延百年,从白登山到冒顿单于要迎娶吕雉,从历代和亲到甘泉宫的烽火。
多少年了,大汉盼望着一场对匈奴酣畅淋漓的大胜,今天终于是在他的手中做到了!
笑容满面的刘启点点头,转身向着楼梯走去。
他要去亲自接回虎符与圣旨,而在他的身边则是跟着黄门令,手中捧着一份圣旨。
这份圣旨,将会在待会去往高庙祭拜先祖,献捷之后当众宣布,册立李云泽为太子。
然而,就在刘启走下了城头,准备出门去赞赏李云泽的时候,太医令却是脚步踉跄的跑了过来。
刘启眉头微皱,示意拦住太医令的内侍们放他过来。
“陛陛陛陛下。”
面色苍白的太医令,说话颤抖的很。
刘启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当即喝问“何事?”
“陛下。”太医令咽了口唾沫禀报“臣奉命为贾姬诊病,贾姬所患之病乃是,乃是”
“说!”
“.是痨病!”
‘哄~~~’
四周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痨病,这可是绝症呐!
最可怕的是,痨病是会传染的!
听了太医令的话,刘启顿时面色苍白。
贾姬乃是皇子胜的生母,这个时候得了痨病.
更可怕的是,他这些日子,时常去寻贾姬,还常常留宿!
想到这里,面色泛白的刘启感觉一阵胸闷,当即咳嗽了几声。
四周众人全都傻眼了,这这这.
“封锁未央宫!”目光之中满是怒意的刘启,一把推开了上前搀扶他的周仁,咬牙切齿的说道“防.疫!”
手中捧着圣旨与虎符的李云泽,等了好一会都没见着天子出来,心头疑惑不已“这是哪一出?”
按照流程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是天子出来收回虎符与圣旨,然后带着众人一起去往高庙祭祖的。
刚才还站在城头上呢,人呢?
他还在疑惑之中,就见着天禄阁内冲出来一队军士,随即迅速的将城门给关上了!
这下李云泽是真的搞不懂了,这玩的是哪一出啊。
好在也没让他久等,郎中令周仁的身影,急匆匆的出现在了城头上。
“大王。”
口鼻间绑着白纱的周仁,向着城下的李云泽呼唤“天子有旨,中山王晋大将军,领中尉(光禄勋)统北军各部,领卫尉(中大夫令)统南军各部!朝中一应事故皆由丞相周亚夫处置!”
说罢,从城头上用吊篮放下来了圣旨与虎符。
天子突然将兵权交给了中山王,将朝政交给了隐居在家的周亚夫,自然是引得外面众人一片哗然。
眉头紧锁的李云泽,当即询问“敢问郎中令,宫中出了何事?”
周仁苦笑不止“大王,宫中出了痨病,已然封锁宫廷以防.疫。”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