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魔盒传来微弱的力,司掌火焰的神祇因此放开了他的手。
它飞向埃庇米修斯手中。
埃庇米修斯将其打开,盒中掠夺束缚的权柄力量就逸散出来。
它们大部分都象征世界和人性暗的一面,以凡人的视角去看,司掌它们的神祇毫无疑问归属于恶神。
但对包括赫菲斯托斯在内的神祇们来说,力量无有好坏,只分明暗。重要的是朋友和敌人,强弱和立场,而非它们除外的事物。
以力量本有的明暗属性来分辨盟友和敌人,无疑是天真的,是会被神祇们耻笑的。
凡人亦是如此。只是有些人,时过境迁,重复说着同样的话,自己也就信了。
而如今的人间,随着信仰的普及和观望的神祇们纷纷下场,凡人们将神祇划分为两种。
一种是善神,凡人们主动广泛传扬,信徒众多。一种是恶神,他们纷纷主动抵制,信仰传播举步维艰。
这就是凡人独特而高明的智慧。
其实,熙熙攘攘,无非是一个利字。
利好的、利己的,就去传扬去信仰;利他的乃至不利的,就将它遗落在故纸堆里。
这是凡人的选择。
为了防备立于天上的、高于他们的神祇,这成了他们心照不宣不诉诸于口的默契。
也许大部分人都没有这种清晰的见解和想法,但这是本能做出的选择。
而求生的本能,向往美好事物的本能,渴望奔向光明未来的本能,就是他们的源头,赫菲斯托斯眼前虚弱的痴愚者埃庇米修斯赋予的。
此刻,魔盒中被束缚权柄所逸散的力量,这些在凡人眼中被定义为绝对邪恶的力量,尽皆流向这位古老年间就开始活跃的神祇。
他的状况好了些,身上的血迹不见了。
然后一个虚幻的微小世界出现在他面前,其内残破不堪。
在埃庇米修斯的驱使下,邪恶力量又向虚幻微小世界流去,欲要修补。
可惜,收效甚微。
赫菲斯托斯还记的这个世界最初的样子。日月星辰,鸟兽鱼虫,人类和神祇……,现世所有的,这个微小世界应有尽有。
如今,这个微小世界也许就要濒临毁灭了。日月堕坠,星辰隐没,人踪绝迹,神祇亦迎来她们的黄昏。
倘若不是身为造物主的埃庇米修斯竭力维持,这个微小世界顷刻间就会迎来末日。
《仙木奇缘》
望见这一幕,赫菲斯托斯问他:“你付出这么大代价,就是为了脱离赫玛墨涅的纠缠劝阻我,因为什么?”
埃庇米修斯胸膛鼓动,掀起风暴将魔盒中逸散出的力量吸入腹中。
他缓了一口气,止住了疼痛和心痛。才对赫菲斯托斯这样说道:“赫玛墨涅的决策是超出常理有问题的。”
“从她赐予子嗣的众多权柄可以看出,在她曾经的世界,隐秘的道路并不稀奇,她就是这条道路的集大成者。”
“她愿意将掠夺的权柄交给她孕育而出的子嗣,我可以理解。毕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信仰还要快的填充恢复曾经的力量。”
“但是,她不惜代价也要与我冲撞,我不能理解。”
“从她做下决定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她的这些子嗣留不下来。因为你必定归来,也必定能结束这一切。”
“我不理解,可我知道她是敌人。”
“她想要做的,即是我要阻止的。”
赫菲斯托斯挑了挑眉毛:“就因为猜测,因为不确定的后果,就直接选择付出最大的代价?”
埃庇米修斯面皮抽动,露出一抹苦笑:“万一呢?”
随即他正色道:“年岁带来的智慧是无可估量的,我相信赫玛墨涅能存活如此之久不是偶然。”
“我宁愿支付此时能付出的任何代价,也不愿意给她机会,令我在将来承受难以言喻的痛楚。”
赫菲斯托斯表示理解:“我明白。”
但他很快又说道:“不过你还是鲁莽了。一定还有更出色的解法。”
埃庇米修斯点头应和:“肯定有的。不过事急从权,代价也是我能承受的,很不错了。”
不远处的天空,埃庇米修斯的女儿皮拉飞掠回到此处。
两人停下交谈,向她望去。
她的母亲潘多拉静立在一旁,安静等待两位被尊称为冕下的神祇结束谈话。
皮拉注意到赫菲斯托斯和父亲都望向自己,一瞬间她就有了压力。
她刻意停在母亲潘多拉身后,硬起头皮向赫菲斯托斯打招呼:“冕下……”
两位“冕下”对视了一眼。
埃庇米修斯随即扭头对皮拉训斥道:“叫叔叔……”
……
混沌之中。
仿佛在流淌的无垠深沉夜幕的最深处。
赫玛墨涅矗立在增添残破的神殿中望向不远处的现世。
她目光落下的所在就是火神和后知者会面的所在。那里被两位古老神祇联手封锁了,她什么都看不到。
其中,埃庇米修斯预谋已久的爆发,令她原本奢华内敛的神殿只剩下残垣断壁。
但是,她本人并没有受伤。而且恰恰相反,她此刻的气息前所未有的“纯粹”。
那些古老年间通过隐秘道路涉足掠夺而来的些许根源连同权柄,都被她以不违和的方式剔除出去了。
为此,她将从自己根源分离出来的厄运和命中注定的死亡连同摩罗斯一齐搭了进去。
只可惜,那个现世公认愚昧的人在最后关头反应过来了,他也的确足够果断……
赫玛墨涅知道,她被留下了有可能的弱点,和子嗣间冥冥的联系,终有一日会被利用。
但是。
无伤大雅。
她是存活了无数年月,见证无数世界开辟又终结的因果命运女神。甚至亲手送走了许多世界。
她曾在根源道路上行走,又抛弃根源捍卫隐秘,她也流浪过,被信仰过。
在某一条道路上失落,于她而言只是丢失一个选择罢了。
自从见识“丈夫”厄瑞玻斯的至高伟力,她的危机感就迫切地令她想要重回至高。
短时间内,很难。
却不是没有可能……
赫玛墨涅在神殿中轻轻摇头,随即放空了思绪。
她两手摊开、指尖轻合,一朵血色花朵的虚影被她托在两掌之中。
这是她长生长存的秘密,也是迷雾永生花最后力量的虚影。
迷雾永生花,其依托的形体已经被“丈夫”厄瑞玻斯亲手毁灭了,从此世上再也没有能长生长存、横渡世界躲逃终结的神祇。
赫玛墨涅,她就是这力量最后的见证者和使用者。
迷雾永生花虚影被她凝聚的瞬间,她那属于因果命运女神的力量就和含纳神殿的黑夜力量交融在一起。
放弃隐秘掠夺的权柄后,因果命运和黑夜,这两种同属于“尼克斯”这个名字,它们同出一源的力量就再也不分彼此。
夜幕涌入神殿,将赫玛墨涅包裹其中。
她将要蜕变!以流浪的方式!
这就是无尽年岁带来的智慧。流浪并非一往无前,只有拾荒曾经的自己一条路可走,后世的来人,也拥有这个名字不是吗?
即使……在现世中陨落的神祇从未真正死去,她们仍有归来的可能。
即使……黑夜女神尼克斯从未真正死去,她仍期盼着归来。
即使……“丈夫”黑暗之神厄瑞玻斯终有一天能看破眼前的尘埃知晓真相。
可到那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黑夜的根源将和因果命运的根源融合到一起,成为一种新的根源,再不分彼此。驾驭这种根源的也只能有一个意志,另一个将成为历史。
前提是,需要暂时瞒过“丈夫”的视线,需要冒一点点风险。
夜幕的包裹下,赫玛墨涅微微翘起嘴角。
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