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越秀楼出来,跟在他(shēn)后的杨霖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驸马的文采果然当世无双,虽然杨某是个粗人,不懂诗词,可是光是看那些才子惊叹的样子,也能知道驸马的那首词有多厉害。”
张翔笑着道:“我那不是因为他们写的。”
“那是…”杨霖不懂。
张翔目光寻到了赵寒烟的马车,然后走了过去。
杨霖恍然:“公主(diàn)下?”
张翔道:“我是看到了公主,才写的这首词,并不是因为他们。”
杨霖没有再跟上他,立在原地拱手道:“既然公主(diàn)下来了,那杨某也就先行告辞了。”
张翔转(shēn)对他拱手:“杨捕头,再会。”
杨霖消失在(rè)闹的人群中后,张翔也来到了刺绣店门前。
他看到了公主和小奴站在店铺中,背对着他,小奴的手中还拿了一些刺绣用的东西。
张翔好奇的走进去,他蹑手蹑脚来到了两人的(shēn)后,专注的主仆二人尚未察觉。
“公主,这些够了吧!”
“嗯,要么再买一点,我这毕竟手艺不精湛,可能会浪费不少呢!”
“公主这么心灵手巧,当初不是都已经跟知府夫人学了一段(ri)子嘛!奴婢觉得公主是没有问题的。”
“瞎说,我这心里都没底呢!”
“哎呀,公主,您就别谦虚了,奴婢可是天天看着您绣的。”
“可这些(ri)子,因为忙着元(ri),又忙着别的事(qing),我都很久没有绣了。”
“那才多久啊!公主怎么可能会忘呢?”
“反正再买一点。”
“喔,那好吧,掌柜的…”
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张翔大概也听明白了,原来她们是出来买刺绣用的东西。
“公主,小奴。”
他突然出声。
“啊……”
小奴被这突如而来的声音直接吓得后退好几步,转过(shēn)的赵寒烟也是眨巴着眼睛瞪着他,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看到两人的反应,张翔也是懵了好一会,然后忍俊不(jin):“用不着这么大反应吧!”
“驸马。”
小奴轻拍了一下(xiong)口,埋怨的看着他:“驸马,您这是干什么呢!吓死奴婢了。”
赵寒烟躲闪了一下他的眼神,似乎有点小心虚的意思,看到他这个样子,微微皱了皱黛眉:“驸马怎么在这里啊?还喝这么多酒?”
“别提了。”张翔无奈了指了一下对面的越秀楼:“我遇到了杨捕头,然后陪他喝了几杯,不成想又遇到了周逸那群书生,硬拉着我跟他们干杯,一连被他们灌了十几杯,我看到了公主,这才下来的。”
看他一脸不爽的样子,赵寒烟轻声失笑:“那是好事啊,说明他们重视驸马呢!这些读书人可都是心高气傲的,今夜元夕,能跟他们聚在一起的可都是天之骄子。”
张翔‘切’了一声,然后问道:“公主怎么会在这里呢?在家的时候,公主不是说不出来吗!”
“嗯…”赵寒烟变换了一下眼神,正想着怎么说。
一旁的小奴道:“驸马,您是不知道,公主出来,是为了…”
“就你话多。”赵寒烟连忙打断她,然后对张翔道:“原本高平也是不出来的,不过发现府中刺绣的针线用完了,这才与小奴出来买一些。”
“哦!”张翔也知道她跟知府夫人学刺绣的事(qing),便道:“那买完了吗?”
“买完了。”小奴重重点头。
“那我们回家吧!”
“驸马不用再回去吗?”
张翔摇头:“那群书生烦得要死,好不容易才跑出来,还回去做什么?”
两夫妻说着话走出刺绣店,然后上了马车。
此时越秀楼内的沸腾声越来越(rè)闹,在街道外都能听见。
马车路过越秀楼时,赵寒烟还好奇的探出脑袋看了一眼,问张翔里面怎么了。
张翔道:“还不是吟诗作词惹来的(rè)闹,读书人就是这样。”
然后马车逐渐的驶进人群中,最终消失。
越秀楼中,周逸站在之前张翔所站的窗户边,看着他们消失的马车,脸上的惊叹仍旧没有消失:“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美的词!”
然后他脸上露出些许的自嘲:“张明恒,你这一(shēn)才学,看来周某穷极一(shēn)都难以企及了!”
……
永平十八年,正月十六。
平州城(rè)闹了半个月之久的节(ri)气氛随着元夕夜过后也逐渐恢复了平淡。
不用说,他昨晚在越秀楼写下的《元夕》短短一夜的时间又轰动了全城。
其实在他昨夜离开越秀楼一个时辰之后,这首词就传遍了秦淮两岸的青楼。
后半夜的诸多青楼中,几乎都已经在传唱他这首词了。
导致今(ri)一早,早早来到他院中的秦挽歌又说了他一番。
说完他大出风头的事(qing)后,这位柔(qing)似水的黑衣女子双手托在石桌上,美眸盯着对面的他,眼中露出些许的小嫉妒:“昨夜从周志渊的那里传出,说明恒在越秀楼所作的这首词是为公主所作,是啊,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多美的词,也只有明恒心有所(ài),才能作出这样美妙的词。”
看她一副幽怨的样子,张翔笑笑:“怎么?你羡慕了?”
“嗯呢!”秦挽歌毫不掩饰的点头:“挽歌确实很羡慕公主,明恒心中现在一定是很(ài)她的吧,不然又怎么能写出这样的词。”
张翔呵呵一笑:“要不有空我也作一首给你?”
然后他想了一下,又道:“你要是不满意,我多作几首送给你。”
“明恒说的可当真?”秦挽歌露出一丝雀跃。
张翔抬起脑袋:“怎么?这么不信任我?”
秦挽歌摇摇头:“这天下,我除了师父,师兄,唯一信任的也只有明恒了。”
张翔道:“那这下子,你可满意了?”
黑衣女子轻轻点头,然后笑了起来。
张翔道:“好了,我马上要出门去郑知府那里了,接下来这一段(ri)子,我估计都得为朝廷打工。”
秦挽歌道:“据我所知,征粮这种事可不容易,官府和百姓之间都会生出很多的问题。”
“要是容易,朝廷又岂会如此重视?”张翔呵呵一笑:“但是朝廷可不管你容不容易,朝廷只知道你有没有完成任务,没完成任务的官府,摘帽子都是轻的,至于我们这样的皇亲,嗯…如果没能力,朝廷以后或许都不会管了。”
“可你就不担心皇上会注意到你?”
“迟早的,让他知道一些也没什么,或许这样的话,对我以后上京会好一些。”
……
张翔出门的时候,碰上了从外面回来的小奴。
“驸马…”
小丫头低着脑袋,弯着腰,连忙对他问好。
看她有些着急忙慌的样子,脸上还带着笑容,张翔奇怪道:“小奴,你从哪回来?这么高兴?”
“没什么,奴婢就是习惯的出去转转。”小丫头猛的摇摇头。
张翔忙着出门,也懒得多问,只是责怪道:“小心一点,别摔坏了。”
“是,驸马!”
小奴又重重点头,见张翔的(shēn)影出门后,小奴这才吐了吐舌头,然后飞快的朝着公主的西房奔去。
“公主,公主…”
看到公主的屋子,小奴远远就叫了起来。
听到屋内公主让进去的声音后,小奴这才一推门跑进去。
赵寒烟坐在(chuáng)榻上,膝盖上放着一件摊开来的男子华服,手里拿着针线,在华服上做着刺绣。
看到跑进来的小奴,赵寒烟头也不抬,专心的看着手中华服上的刺绣,问道:“小奴,你这是怎么了?”
“公主,昨夜驸马在越秀楼作了一首词。”小奴忍不住心里的高兴,对她说道。
“嗯?”赵寒烟放下手里的活,抬起脑袋:“什么词?”
“公主,您看,奴婢抄录回来了。”说着,小奴从怀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片,递给了赵寒烟。
赵寒烟摊开来,念了起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念完后,赵寒烟也是沉默了下来,眼中掠过一阵惊讶:“这是驸马作的?”
“嗯…”小奴重重点头:“今早奴婢出门的时候,就听到很多人在说了,说驸马昨夜在越秀楼的墙上作了这首词,轰动了整个平州城呢,一大早,就有好多才子跑过去看了,奴婢听了之后,也就跟着跑去看了,奴婢去到的时候,整个越秀楼都挤满了人…”
说着,小奴还用双手用可(ài)的动作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比划了一下,接着道:“驸马作词的那间屋子已经被店家用东西拦住了,只(yun)许排队在外面看呢,奴婢说奴婢是驸马府的人,那掌柜才让奴婢进去,奴婢也才把这首词抄回来的。”
赵寒烟唏嘘一声,惊讶过后,噙着笑意道:“驸马所作的词,哪次不是轰动平州城?我都习惯了。”
小奴怀着一丝小神秘道:“公主,您是不知,奴婢听那些公子说,据周志渊周公子所说,这首词是驸马为您所作的。”
“为我?”赵寒烟又陷入惊讶,然后又反复的念起这首词: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想到了张翔昨夜在刺绣店说的话。
她也是个博学多才的女子,自然识得这首词的含义。
得知这首词是为她所作,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
那是一种被(ài)意满满包围的感觉。
恐怕任何一个女子体会到都会感动到吧!
赵寒烟看着,然后笑着,心中觉得特温暖。
小奴在一旁道:“公主,虽然奴婢不懂诗词,可是奴婢知道,这上面的‘那人’指的就是公主。”
赵寒烟小心的折起纸片收好,然后问道:“驸马呢?”
“喔,刚才奴婢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驸马出去,驸马还问奴婢去从哪里回来,吓得奴婢紧张死了,还好驸马没有多问,就走了。”小奴笑嘻嘻的回答。
赵寒烟道:“行了,没事的话,你先去忙吧,我给驸马绣的这件衣裳还没绣完呢!”
小奴托起那件华服,看着上面已经绣了一半的精美图案,开心道:“驸马为公主作词,公主为驸马绣衣裳,看到驸马和公主如此恩(ài),小奴心里也替公主开心。”
赵寒烟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叫恩(ài)?难道我从前和驸马就不恩(ài)吗?”
小奴嘟着嘴,诚实的摇摇头:“公主,奴婢不小了,很快就十六了,反正以前公主和驸马给奴婢的不是这样的感觉。”
“那是什么感觉?”赵寒烟倒是反问她。
小奴想了想,摇了摇头:“反正…反正…奴婢就觉得公主以前不喜欢跟驸马在一起,但是现在,奴婢能感觉到,公主很喜欢和驸马在一起。”
赵寒烟轻轻吸了口气,对她道:“小奴,我与驸马是夫妻,我们一直都互敬互(ài),以后不准再胡思乱想这样的问题,知道吗?”
“喔!”
“你以后要是再想这种乱七八糟的问题,我可就罚你了。”
“奴婢记住了。”
……
张翔带着李言之来到官府,见到了知府郑维。
李言之长这么大,第一次与这么大的官见面,心中不免有些许的激动。
他就觉得当初跟着驸马,一定没错。
因为选了这条路,而随着明社生意的蒸蒸(ri)上,李言之心中已经打消了今年上京赶考的念头。
他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孤(shēn)一人,从前还觉得要考取功名为李家争光,可跟了张翔这么久,他的想法已经改观了不少。
做商人其实也不错,特别是驸马开设的这个明社,让他是开拓了眼界,他觉得驸马所开设的这种消息途径,以后一定是能名留青史的。
只要他的名字能载入史册,就已经是光耀门楣了。
不一定要做官才能光宗耀祖。
当然,他的这些想法现在还没跟驸马说,他觉得,也没必要说。
“下官郑维见过驸马。”
“郑知府,明恒不过小小驸马,无职无权,郑知府乃一方百姓父母官,无须这些虚礼。”
“驸马是皇亲,下官是臣,下官这是拜皇家,礼数自不能少。”
见过面后,郑维便把张翔带到了府衙后堂。
今(ri)算是正式展开征粮这项任务,诸多事宜张翔了解得还不多,所以自然要先了解府衙如今的筹划。
而作为地方官,郑维也明白,朝廷下旨要各地皇亲协助官府征粮,说白了,朝廷就是想让地方皇亲作为朝廷的眼睛,监督这些地方官的政务。
这样一来,就基本没有官员敢懒政了,皇亲上报上去的(qing)况可关乎着以后的官途。
所以,在接到这道圣旨的时候,其实很多政治嗅觉灵敏的地方官已经早做准备的,郑维也是如此。
“驸马,早在年前的时候,下官就已经让同知和通判去下面的一些县走访了一下,在平州府,平州城富裕,平州百姓对于朝廷所要求征收的粮食其实都有能力,大户可以多收一些,小户就少收一些,那些有男丁在军队的便又要少一些,原本这些有军队户籍的都是不应该征收的,不过去年年初灾荒,官府的粮仓为了赈灾,基本都已经掏空了,再加上四月初的水灾,田地都被冲毁了大半,粮食产量很低,所以今年他们多多少少也要出一点,等朝廷大事完了,以后他们家中缺粮,朝廷便对他们进行补余……”
“地方官员户,九品官与一般小户一样,七品,八品官有粮的也要比一般小户多出十担,无粮的出银子,用银子买,再无银子的,便克扣俸禄,这是朝廷对地方官员户的基本要求。商人方面,一般都是直接出银子,按照商人每年纳税的比例,多出两成,若是有大商肯多些资助,地方官府往后也要为这个大商在生意上行些便利…”
“驸马,这基本就是下官目前对平州城所制定的计划,不过这只适应平州城,下面的县,富裕的也就那么几个,要求少些,还是能有几个县能够达标的,但更多的是不富裕的县,这些县办起来就比较麻烦,所以几(ri)之前,同知和通判都被下官派出去,动(shēn)分头前往了这些县,提前先做些调查,元夕他们都没能过…”。
郑维一边说着,张翔一边听着,然后让李言之在一边记着。
“驸马,下官是这样想的,接下来,官府可以先在平州城展开征粮要务,等同知和通判把下面那些县的(qing)况全部收集汇报上来,再做别的打算,毕竟每个县的(qing)况都不一样,要做详细的整理和分划,才能确定下一步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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