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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却月初威

    数十竿狼筅横放在盾牌之上,此次刘衷带来的狼筅,经司马尚之精心改制过。


    选取三年以上的坚韧毛竹,在尖端装上铁枪头,两旁枝刺用火熨烫后灌入桐油,这样一来长刀便不容易破断;在斜枝之上绑上锋利的短刺,又在短刺上敷上毒药,阴毒无比。


    秦骑很快与狼筅相遇,刘衷手持狼筅朝战马戳去。狼筅过处,数匹战马惊叫跳起,被狼筅上的尖刺划伤。


    长枪直刺,扎向马上的秦军,紧接着弩箭发威,「嗖嗖」地带起血花。却月阵前,秦军很快便倒下一圈。


    却月阵的弧面不过三十余丈,秦骑挤在一处施展不开,而且背靠伊洛河,有些秦骑冲锋过急,勒不住马,落进河中,被艨艟舰上的兵丁射杀。


    姚崇发现无法发挥兵力上的优势,命人吹号撤回秦骑。重整队伍后,将秦骑分成千人一组,轮番朝却月阵***箭。


    却月阵的战车外圈高竖着盾牌,箭只只能抛射入阵,杨安玄早有准备,命将士们撑起盾墙,秦军的箭雨几无效用。


    来来回回冲杀了近半个时辰,战车巍然不动。姚崇焦躁起来,晋人的战阵有如铁石,砸不烂劈不破,自家的轻骑倒是折了数百人。


    姚崇对着身旁的石真、啸龙道:「你们两人各率五百骑,给本公砸烂这怪阵。」


    石真换了把铁蒺藜骨朵,似锤,锤头上加上很多锐利尖刺,凭藉重力锤击敌人。


    左躲右闪避让射来的箭只,将刺来的狼筅拨开,左手盾牌挡住扎来的长枪,石真的战马冲近战车。


    石真在马背上直立而起,手中的铁蒺藜骨朵用力砸向战车上的盾牌。


    「呯」然巨响,木屑飞溅,盾牌被砸烂,露出缺口。


    两只弩箭急射而来,石真挥动铁蒺藜骨朵将一只弩箭扫落,侧身避让另一只弩箭。


    弩箭擦着胁下而过,在铁甲上发出刺耳的磨擦声,拉出一串火花。


    身旁的亲卫用盾牌从左右抵住狼筅,策马上前,刀棒乱纷纷朝着盾墙斫去。


    杨安玄喝道:「掷矛,杀马。」


    一声令下,长矛如箭般掷出,马嘶声不绝于耳。石真见势不妙,忙旋转马头向后退去,地上新留下百余具人马。


    姚崇咬牙切齿,抽出刀怒喝道:「本公就不信敲不烂这鬼阵,儿郎们,冲。」


    齐公身先士卒,秦骑挥舞着马刀发出狼嚎,向着却月阵猛冲而来。


    杨安玄冷声发令道:「让艨艟舰射弩。」


    五艘艨艟舰横在河中,刘衷等人早已等得不耐,看到旗帜舞动,刘衷高声下令,「射」。


    每艘船两架万钧神弩,早已张弦以待,听到命令,军兵们拉动弩机,长约丈许粗如鸭卵的弩箭激射而出,「嗡」的一声炸响。


    弩箭轻易地将飞驰的马匹撕裂开,带着血雨继续朝后泼洒,一连穿透三匹战马余势方歇。


    十只弩箭造出十个空缺,秦骑勒马迟疑不前,紧接着第二批弩箭再次飞来,又是一通人仰马翻。


    穆平在姚崇身侧,大声叫道:「齐公,万钧弩箭过于厉害,暂避其锋吧。」


    低沉的号角响起,秦骑向后退却,留下一地血污。却月阵内、艨艟舰上,欢声雷动,士气高昂。


    秦骑退至三百步外,姚崇面色铁青,兴冲冲而来,满心以为能报仇血恨,没想到被崩落了牙。


    穆平见姚崇怒火冲天,胡须炸起,道:「齐公,晋军的阵势牢固,又有江中强弩相助,何不调重骑前来。」


    姚崇恨恨地一挥鞭,道:「看来也只有重骑才能破开这怪阵。」


    太阳已经升起,姚崇引兵退出数里,杨安玄急命更换盾牌,打扫战场,


    守阵的将士与船上的兵丁轮换,保持战力。


    刘衷带着人下船更换受损的狼筅,自己兴冲冲地登上高台,笑道:「还是跟着杨将军打仗畅快,都说秦人凶狠,也不过如此。安玄,此阵何名,好生坚固。」


    杨安玄道:「不可大意,秦军并未退走,愚估计是等重骑前来。」


    刘衷心中一沉,道:「甲骑具装吗?守得住吗?是否要趁重骑未至登船离开?」


    他从父兄的嘴中不止一次地听他们提起过甲骑具装,称刀砍不进箭射不透,若是沙场相逢,那是步卒的恶梦,无法阻挡。


    前年洛阳大捷,朝庭得了秦国的战马和铠甲,司马道子为鼓舞士气,特意在祭天大典上让中军披挂甲骑具装招摇过市。


    刘衷护送卢壮进京参加大典,见到了甲骑具装摆成的仪仗,别人眼中或许只是威武无比,而刘衷却感到阵阵心寒。


    这样的甲骑具装,秦、燕、魏三国皆超过万骑,将来沙场争斗除了据城而守拿什么来抵御,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遇到了。


    杨安玄笑道:「刘兄放心,战过之后自知。」


    一旁的俞飞道:「刘将军,甲骑虽坚,我等手中箭亦非吃素的。」


    刘衷见众将士笑容满面,士气正旺,不忍心说箭只射不进铁甲,对甲骑具装的威胁极小。


    杨安玄拍拍刘衷的肩膀,道:「刘兄且坐镇艨艟舰,看我等破敌。」


    半个时辰后,众人感到沉重的蹄声,秦国的甲骑具装有如黑云般涌现。


    晋军将士多数人从未见过人马皆披甲的重骑,吸冷气之声不绝于耳,不少人双脚打颤,这浑身是铁如何攻击,若被马蹄踏上一脚,还不得骨断筋折。


    杨安玄提气高声喝道:「严守阵势,弓箭手换透甲箭。」


    透甲箭是用灌钢法和双液淬火法所制的箭头,比起普通箭只锋利了不知多少倍。都说好钢用在刃上,杨安玄准备用透甲箭击溃秦军的重骑,打击秦军的信心。


    姚崇见重骑赶至,跳下马换甲换骑,石真等人纷纷挑选合适的铠甲换上。


    将刀换成长矛,姚崇稳了稳头上的铁盔,矛尖前指,闷声道:「随本公将这些晋人踏成齑粉。」


    重骑缓缓驰行,穆平率轻骑紧随其后,只要重骑将晋人的阵势撕破,便趁势杀入,没有阵势保护,这些晋军随手可灭。


    齐公对杨安玄恨之入骨,自己要留意杨安玄的行踪,别让他趁乱登舟逃了。


    艨艟舰上,刘衷的心似乎都跟着重骑的行进起伏着,重骑逼近百步,铁甲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让人感觉窒息。


    「射」,刘衷高声喝道。「崩」「嗡」声炸响,弩箭带着一往无前之意射向「铁墙」。


    弩箭箭身由枣木或棠梨木制成,以赤红枣木为上,前端裹以精铁,由强弩击发,能入墙数尺、穿破船身,锋利无比。


    弩箭或击透遮挡的盾牌,将马上骑士揿落于地,或直贯透马身铁甲,马匹痛嘶倒地,后面的铁骑直踏而过,汹涌不停。


    杨安玄冷冷地注视着「铁墙」逼近,百步,八十步,六十步。杨安玄高声喊道:「「弓箭手,换箭。」


    那些透甲箭被放在另外的箭囊之中,俞飞探手取箭在手,瞄准前排高大的羌汉射去,这小子就是刚才砸烂盾牌的羌将。


    看到箭朝胸前射来,石真下意识地往左一闪,随即想到身上穿着重甲,胸脯一拔,不闪不避地迎上利箭,豪迈如斯。


    在石真看来,箭射在重甲上即使不被弹飞也无法穿透重甲,就算能射进甲中也不过是蚊子叮了一口,何必惊惶。


    「噗」的一声,箭只轻松地透甲而入,只余下箭羽在外。


    石真


    铜铃般的眼睛鼓起,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箭羽,这是什么箭,怎么这么锋利。


    艰难地朝四周看去,整排的重骑不断地掉落马下,「扑通」声不断。眼前一黑,石真趴伏在马上,再也直不起身。


    「小心,箭只锋利」,穆平首先从惊诧中清醒过来,大声喝道:「树盾挡箭。」


    甲骑具装的兵马惯性极大,一旦向前哪里能刹住脚步,蹄声如雷,继续向前驰去,在箭雨之中不断地落马倒地。


    姚崇紧紧地勒住马,目眦尽裂地看着引以为傲的重骑纷纷倒在冲锋的路上。


    重骑冲至二十步远,孟龙符、蒯恩率领掷矛队将短矛掷出,这批短矛同样是灌钢法所铸,轻易地撕破铁甲,又带走一批秦骑的性命。


    层层叠叠倒地的尸体阻挡了前行的道路,而重骑笨重转身不易,簇拥在一处成为利箭的靶子,看似坚固无比的重骑一排排地倒下,堆起高高的肉墙,刺鼻地血腥混杂着惨叫,绘成人间地狱。


    撤退的号角声呜咽长鸣,姚崇看到二千铁骑只有四五百骑回转,轻骑的损失也过千。


    又是一场惨败,而且还败在数百步卒之手,姚崇感觉憋闷在胸,呼吸困难,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齐公保重」,穆平急吼道:「胜败兵家常事,战事不利,暂且收兵。」


    姚崇无力地挥挥手,道:「撤,要小心晋军追击。」


    穆平见姚崇嘴角挂血,有气无力,忙让亲卫掺着他换乘座骑,保护他先行离开。


    却月阵内,杨安玄看到秦军开始退走,下令让刘衷将对岸的战马运过河。


    一刻钟后,六百轻骑精神抖擞,在杨安玄的率领下追逐败逃的秦骑。而剩下的晋军兴高采烈地打扫战场,此战秦军留下的「甲骑具装」就不下千数。


    这场胜利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以少胜多,以步卒胜过轻骑,尤其还有两千重骑,晋军士气高涨,秦军在他们心中再不是难以抵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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