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看着沈棠，沈棠看着她。


    二人对视时间太长使得白素产生了自我怀疑：“主上，可是臣哪一句说错了？”


    “没有错，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一个问题——为何那么多开国之主，一上年纪就开始昏庸，实在是诱惑太多。再自律克制，也抵挡不住权力给予的肆无忌惮特权。”只要合乎眼缘就能任意拥有任何人，谁听了不迷糊？


    金钱、权力、美色，唾手可得。


    这也是屠龙少年终成龙的根本原因吧。


    白素却被吓出一身的冷汗。她不是担心沈棠敲打自己，而是惧怕沈棠因为她的话“开窍”，品尝到纸醉金迷的美妙滋味，日渐遗忘初心。若如此，她万死难辞其咎！


    急忙找补道：“主上，臣的意思是……”


    那一声“嗷”却不是即墨秋发出来的。


    来人先是用眼神征询沈棠的意思，见后者没反对，她才笑道：“大将军会觉得眼熟，大概是因为草民本家姓苗。可有印象？”


    本家姓苗？


    她肯定自己见过这张脸。


    沈棠点头：“女君安好，一路辛苦。”


    他命人暗中调查对方底细。


    作为回击，公西仇用了更没风度的手段，随手一抓就薅住他哥发辫尾端的珍珠。


    沈棠领着三人在此地等了大半日。


    他们一行四人原计划是去上南郡。


    沈棠两指将竹筒捏碎，取出布帛。


    试想一下，老板的另一半靠着关系进入公司，万一能力不足又跟员工起冲突，员工们还敢有什么说什么？时间一长容易出乱子，管理混乱，业务下滑，这种拎不清的家庭作坊能不倒闭就不错了，还想扩大商业版图？


    所以——


    她跟沈棠四人保持着安全距离。


    他手上力道不算轻。


    或者，见过与此人相似的人。


    白素：“……”


    沈棠与她又吩咐了一些细节。


    “想象不出来？”


    “你若是了解她就不会有这个担心了。”沈棠第一次知道对方存在的时候，也生过杀心，最后没动手，反而耗费时间了解对方，仅一个原因，“她是公义推荐的。”


    这把佩剑非常朴拙。


    白素见状，也不再过多追问其中细节，不能耽误主上的正事。她看着对方从袖中取出一支不大的竹筒，呈递给了沈棠。


    沈棠由此推断出自己的理想型，应该是合乎眼缘、有家底能自力更生、没在王庭一展拳脚的野心，不花她钱还帮她还钱的高富帅/白富美，没个恋爱脑晚期是不行啊。


    似乎想不通“谢”从何来。


    看情况，这个姓苗的还替主上做了事情。


    白素目送对方身影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确认人已经离开，她担心道：“主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托给此人，会不会太冒险？”


    来人微讶：“大将军还记得？草民以为您一生军功赫赫，应该不会记得才是。”


    栾信出仕秋丞那几年指点过苗淑。


    “少玄不要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沈棠在脑中设想自己放开手脚，沉迷享乐的场景，叹息道，“……照理说我打仗这么多年，偶尔享乐几日也是情理之中吧，但——那副画面我想象不出来。”


    白素审视来人：“你与她什么关系？”


    沈棠点头：“嗯，只是假设都有莫名负罪感，仿佛脑海有个声音在提醒我，含章欠下的巨额债务还清了吗？治下庶民都住上四面不漏风的房子了吗？吃饱穿暖了吗？吃得好不好？穿得好不好？一家子出门还是穿一条裤子？衣服上有无补丁？一年四季能有新衣吗？头疼脑热看得起医师吗？它们一个个跳出来，我感觉精神都痿了……根本打不起劲儿！”


    她一目十行看完，运用巧劲儿将其震碎：“时间这么紧迫还能赶上，辛苦了。”


    见面怎么会如此平静。


    公西仇趁着空隙，瞧准机会发动反击！


    兄弟俩几乎同时望向一个方向。


    “是，主上。”


    【倘若草民说这只是一个意外，家长信吗？】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合，自己不过是想找份短工赚点钱，【若说无恨意，那是骗人的，但要说报仇，也没这个理由。】


    她莫名觉得来人这话有些怪异。


    白素看到沈棠有些消沉。


    白素对这一幕有些懵。


    “公义推荐的？”白素努力回想二者能有什么联系，还真让她找出来，“若记得没错，公义似乎给苗淑当过一段时间老师？”


    白素立在沈棠身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一瞬不瞬看着来人靠近的方向。


    白素是天权卫大将军，武将之中最顶尖的几人之一，而她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游侠罢了。正常情况下，二人不会有交集。白素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你很面善。”


    公西仇半张脸都被挤压变形。


    真正的目标是西南大陆，她准备以戚国为破绽，撬开西南大陆的防线，也好好会一会众神会西南分社。只要拿下西南这块，一统天下才有希望。这步棋子非常关键。


    二人虽是同姓同族，但也是表姐妹。


    难怪她会痿


    拿着证据与对方摊牌。


    沈棠笑着示意她不用多想。


    一刻钟后，来人拱手告辞。


    沈棠挠了挠头，也觉得自己有些离谱。


    白素听沉默了。


    沈棠似乎没注意到白素的表情变化：“我打算安排你与崔徽一道跑一趟戚国，眼下正是挑拨戚国内斗的好机会。崔徽虽是普通女子，但聪慧机警不亚于策士。我想你们见了面，或许会有不少的共同话题。具体安排，我事先已经派人传递给她了……”


    若这俩关系好，徒弟死在白素手中，以栾信的脾性不会对白素没意见，他举荐苗淑同族也属意外。这事儿还要从栾信小女儿说起。


    她可以肯定眼前的人不是苗淑！


    当年的苗淑被她亲手所杀，绝对死透了。


    白素尝试性唤道：“苗淑？”


    来人道：“同族姐妹。”


    他太忙，顾不上给女儿启蒙。


    白素直言不讳：“白某与女君见过面？”


    白素一听这话，担心地看向自家主上。


    白素：“……”


    “我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是绝缘体了，根本原因就是负债太多，不止是含章欠下的巨债，我作为主上还欠臣民。”她托着腮，长吁短叹，一双眼睛似乎看透了世界的本质，“高房价就是年轻人最好的byt，同理，看不到尽头的负债就是年轻人的绝育手术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素隐约觉得对方眉眼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直觉告诉白素，这种眼熟并不友好——即便是熟人也是结过仇的熟人。她皱眉思索在哪见过。


    符合条件的重度恋爱脑晚期患者不好找。


    只是担心身份暴露，她没有继续深造。


    夫人就想从外头请个女师回来。


    白素敏锐注意到礼仪的细节。非常标准，这样的礼仪涵养不是寻常游侠能有的。


    苗这个姓氏不算多见。


    沈棠道：“祝君，文运长远。”


    “必不负沈君厚望，告辞。”


    来人道：“被破坏的圆满仪式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的，冲这个也值得奔波一趟。沈君说还有一场大戏，不知摆在哪里？”


    陇舞郡那一支苗氏遭了大难。


    沈棠摇头：“她只是捎带的。”


    他们发现了，白素也察觉到了。


    “自然在戚国。”


    一声变了调的嚎叫勾走沈棠注意力。


    来人听得认真。


    来人道：“大将军果真还记得。”


    动物都知道繁衍生息要有物质基础，很显然她没有这个基础，所以潜意识一直拒绝任何与繁衍相关的活动？沈棠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光是合乎眼缘还不够，纳入内廷要养对方，我不得掏钱？最理想的状态是要合乎眼缘，对方还自力更生。”


    出了大营却朝着其他方向，白素还出声提醒沈棠走错方向了，沈棠却道：【没有走错，去上南之前，我要先去见个人。算算时间，对方应该快到附近了，希望别错过。】


    要知道，她只是杀了苗淑，但自家主上可是送了苗氏抄家大礼包，那一支的男丁几乎没有活口，只对几个女眷手下留情。若细究这一层关系，双方称得上血海深仇。


    二人仅有师徒之名。


    随着这些关键字一一冒出来，一个尘封多年、几乎被她遗忘的名字浮现脑海！


    “目标还是梅惊鹤？”


    她至少有十年都在背债。


    “嗷——”


    重用敌人，实在是冒险。


    让孩子多学一些字，等到了上学年龄再送去书院，基础夯实，未来的路才好走。


    “高国局势一切如沈君预料那般。”


    看到前来应聘的女师有女性文士，栾信的夫人当即敲定了人选。栾信忙完回来要见一见女儿的开蒙老师，看到那张脸就沉默了。


    力道不大，只是用上了巧劲儿，公西仇感觉胃部还未消化的食物在翻江倒海，被迫松开发辫。即墨秋的头发恢复自由，但发辫上的珍珠还是被他薅下来。没了发尾珍珠的固定，半数发丝散乱，看着十分不得体。


    一群女眷被额外开恩，她随着母亲归了外祖家。虽说生活困顿，但境内治安在沈棠打理下还算不错，生活还算安定。为以防万一，母亲给她改了名字。那时户籍还乱，她就借着机会重新上户。郡内排查的时候，她被发现有修炼天赋，遂以假身份入院学习。


    “是谁？出来？”


    来人摇头道：“应该是没有的。”


    学了基础内容就选择肄业闯荡。


    双方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啊。


    只是来人并无任何恶意，有可能是路过猎户或者附近土著，她就没有出声警示。


    这话看似荒诞，但却是事实。


    白素作为大将军自然也知道未来几年的战略布局，一听便猜出沈棠让眼前苗姓女子扮演这颗重要棋子。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主上，你听听自己的话是人话吗？


    白素起身的同时，手中化出双剑。正要出手将人拿下，沈棠抬手阻拦她的行动：“少玄，不用紧张，应该是我要等的人来了。”


    “至少，你让她有了体面的死法。”


    她扭头循声看去，只见公西仇兄弟不知何故扭打起来，只是干架的方式完全是小学鸡模式。即墨秋还算克制，只是用木杖抵住公西仇的侧脸，顺势将人压制在地上。


    苗淑的尸体还被秋丞夫妇搁在院中放了几日，要不是后来有个苗淑救过的武将看不下去给收殓了，估计尸体能放到腐烂发臭。


    女师好找，但女性文士不好寻。


    偌大女营也就三五号人，白素对她们都有印象，跟眼前这人并无相似之处。她只能将记忆往前推，姓苗的、跟自己有些仇的……


    尔后又冲着沈棠施了一礼。


    来人也有分寸。


    公西仇和即墨秋不知何时中止了扭打，也盯着相同方向。在四人注视下，一道游侠装扮的身影出现。来人露在外头的肌肤接近棕黑，不是常年暴晒的黑色，倒像是故意伪装的颜色，一身衣衫好几处补丁，长发用灰色长布包裹。若忽略对方腰间悬挂的佩剑，还以为是哪个农妇。白素眸光一凝，看向佩剑。


    对方看穿白素心思，道：“大将军不用担心，有些事，一码归一码，我也不是恩怨不分的人。真要计较，说不得还要谢你。”


    她要是将主要条件提炼一下，搁在某乎某书提问自己能不能找这样的，恐怕祖宗十八代祖坟都要被问候一遍——哪怕她家真有皇位要继承。思来想去，还是单身吧。


    来人明显也看到了他们，径直走来。


    孰料对方还在朝这里靠近。


    待听到姓氏，基本确定了大半。


    哦，还不能让对方进入王庭内部。


    流放路上苏醒至今十一年多了。


    来人道：“见过沈君，见过三位。”


    剑鞘乍一看就是一根掏空的木头。纹理样式一概没有，剑格还有长期抓握痕迹。


    即墨秋给他肚子一击重创。


    小女儿是栾信归顺沈棠之后生的。


    “辛苦称不上，不过是顺手为之。”来人没有给公西仇兄弟多余眼神，仿佛二人就是普通亲卫，反倒是落在白素身上的时间比沈棠还长。她看白素，白素也在看她。


    东奔西走多年才回来。


    如今准备安定下来，找个正经营生。


    孰料第一份工作就碰上了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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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香菇只是说有个大胆想法，还没说啥呢，评论区就大胆得让香菇惭愧……你们也太大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