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在蠕动，在欢呼，在雀跃。


    而恐慌的气氛却在地下不断蔓延。大大小小的蜘蛛沿着通道快速爬行，口中发出奇怪的吱吱叫声。


    一只只蜘蛛从挂满蛛网的巢穴爬出，看到下方蛛群后面蠕动的土墙。一只只从土壁探出的诡异手臂，将周边来不及逃走的蜘蛛拖入土墙内。


    先是留下一个蜘蛛形状的浮凋，随后浮凋一点点分解，泥土继续从墙壁探出，寻找下一个目标。


    蜘蛛们看到这种状况，拖着磨盘大的躯体，纷纷向更深处逃去。


    衡华站在一个岔道口，手持万神图卷，仔细打量这尊被自己册封的神灵。


    金光在土壤中流转，衡华能感知到，这片土地已经逐步和万神图对接，成为自己的主场领域。


    “一个微末的神格，也能造就如此效果啊。”


    衡华册封的神灵在万神图体系中，属于最低阶，也是前世耳熟能详的神灵——土地神。


    他先以法术从地表着手，将方圆百里画了一个金圈。然后对金圈范围内的土地进行封神，并在圆心位置立下一根玉柱。


    随着太乙封神咒的成功，万神图为土地赋予“神格”，让土地彻底活过来。


    在衡华驱使下，土地神疯狂吞噬、分解自己躯体内的蜘蛛精。


    纵然土地神的神能弱小，处于诸神末端。但在这百里方圆内，他便是主宰！


    而且土地神通过血祭，在不断成长。


    现如今，土地神如今的领域已扩张一倍。她吃掉数座蜘蛛巢穴，向更深处蔓延自己的领域。


    “神灵，封神咒。”


    衡华走在空荡荡的蜘蛛巢穴。


    一切存在的生灵都被“土地神”吃掉，只有浩荡威严的神力在土壤中流转。


    “让死物活过来，在仙道咒术体系中有不少类似的术法。”


    顽石点头、开花作笑。


    这类让死物具备灵性，甚至让动物口吐人言乃至化形成妖的咒术，在修真界统称为“赋灵”。


    从自身或者星天截取一缕不灭灵光，让生灵提高智慧，具备思考。


    “封神咒，应该是赋灵的进阶版。其所赋予的灵性，是神灵、神格。”


    而神是什么？


    衡华穿越近百年，从来没有在东来修真界见过“神灵”。


    但现在，他看到自己亲手塑造的“土地神”，可以笃定地说：神，就是修仙者的元神。


    土地神从万神图获取灵性，凝聚神格。他的精神强度等同自己初修《造化会元功》时的阴神。


    由此可以推断，万神图上的高等神灵，等同仙人的纯阳元神。


    “其实，如果能捕捉几个修士，取其魂魄补充万神图。或许，能将他们炼成万神图上的神灵？封神榜的功能？”


    但转念一想，衡华又将这个美妙的想法掐灭。


    自己做起来容易，家里的某位长者得知，恐怕自己连家都回不去。


    “有一位严格管教的长辈，着实是压力啊。”


    衡华唉声叹气，沿着土地神开辟的道路不断向下。


    千尺之下，土地神的力量再也无法前进。


    金色的蛛网顺着土墙蔓延，神力受阻于此，不得不向衡华求救。


    衡华打量地下漆黑的洞穴，忽然笑道：“蛛族的强者多为女性。元婴级别的妖王……称呼一声‘女王陛下’？”


    他摆动万神图卷，说道：“陛下，外面那些人让我救走。大家就此罢手，你看可好？”


    黑暗深处没有回话，只有汹涌而来的妖气自金色蛛网冲向衡华与土地神。


    土地神节节败退，收拢自己的神域。


    而衡华将万神图卷横在胸前，神光闪耀：“火神招来。”


    火焰在卷轴上缠绕飞舞，化作熊熊烈焰充斥地下通道。


    神气随着火焰暴涨，一点点压下妖气。


    衡华身后，浮现一尊坐在九龙宝座上的赤袍帝君。


    五方老君之中的南方丹君，司天下一切之火。


    “女王陛下不要着急啊，你应该能感觉到。如果强行跟我交手，你会死的——”


    少年脸上笑意收敛，脚下的影子冒出一股凶恶戾气。


    无数妖兽的悲鸣哀嚎回荡在这片空间。


    地底深处，金色巨网中栖息的金色神蛛谨慎望着衡华。


    他杀了那么多妖兽？还有他身上的凶戾之气，和蛙族那群怪物很像。


    天罗蛛母尝试操控命丝，但一缕缕无形的金丝缠绕过去，被衡华身上的某股力量屏蔽。


    命丝，无法为他织命。


    上方，继续传来衡华的声音：


    “道灵金蛛的本能，你应该可以预知自己不久后的命运吧？”


    前足在蛛网小心弹动，天罗蛛母保持克制，压抑着凶性。


    没错，作为蛛族最高等的道灵金蛛，她具备占卜凶吉的天赋。她能感应到，如果自己强行对这个人下手，自己会死，而他只会重伤。


    “他手中的那件宝物，就是仙器吗？”


    投鼠忌器之下，蛛母只能命令族人往深处躲避，并在衡华面前的通道不断加固蛛网，确保他和土地神无法来到地下。


    “能额外问一句吗？”


    少年收敛影子里面的妖魄，笑眯眯问：“遗洲隔绝内外，魂魄难以回归星天。死掉的妖兽，精魂要送去哪里？”


    “会……会被……被火……河……焚灭。”


    地底洞穴，传出生硬、磕绊的话语。


    因此，妖族没有转世一说。


    衡华心中一定。


    一个充满理性，可以交流的妖王，远比凶横残酷，没有思考能力的妖王好对付。


    “哦？那么再问一句。妖兽死掉的尸体在哪里？”


    “……”


    “……”


    “……”


    长久没有回应，就在衡华以为蛛母不打算继续交谈时，下面再度传出蛛母死板、生硬且磕绊的人语：“绝大部……分尸体由地龙……族带走，只容留……下一小部分。”


    衡华了然：“所以，才有十二妖族联合逼宫吗？”


    “蛛族……不，不参与。”


    “那是自然，蛛族有着弑亲的传统。尤其是那些雄蜘蛛……所以，蛛族的强者多为女性。”


    但是，在自然界仍有部分动物保持亲缘、家族的关系。作为被地龙族豢养的妖兽，在父母死亡后，尸体被地龙族带走，悲伤、仇恨便在心中扎根。


    地龙一族强势，妖族们无法反抗。可如今劫仙们死亡，地龙一族面对众妖逼宫，只能不断退让。


    “再问一点——”


    “闭嘴。”


    这句话，没有半点犹豫和磕绊。


    天罗蛛母冷漠道：“你……离开，不许前进。”


    既然杀不死他，那就让他知难而退吧。


    “安心安心，我就想问一问。”


    少年轻拍卷轴，笑道：“地龙族会制作肉类吗？食肉动物，包括你们这些昆虫，你们的食物从哪里供应？那些尸体会不会已经……”


    这个问题，蛛母根本不做回答。


    金色的蛛网一张张从地底飞出来，将衡华眼前的通道彻底封死。


    看着金色蛛丝的墙壁，衡华发出赞叹。


    “这要是拿去缫丝，可以制作好些灵帛啊。”


    衡华一边触摸蛛丝，一边背诵一篇修行功法《织命书》。


    蛛母听到那篇功法，动作突然一僵，仔细聆听起来。


    第一段，讲述织命布网之法。


    第二段，讲述天罗地网的编织。


    第三段，讲述妖丹凝结，并如何洗练妖气。


    第四段，讲述如何通过蛛网凝丝蜕皮，让自己更进一步。


    可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衡华的讲述戛然而止。


    “后面呢？”蛛母下意识问了一句。


    但问完，她就后悔了。


    上面传出少年的笑声，并且她能感知到，对方已经用法术挖掉自己的一部分蛛丝金墙。


    但因为对方没有继续破坏，只是保留一个通话的通道，所以女王忍耐下来了。


    “女王陛下想要听？”


    “不，不需要。”


    蛛母冷静道：“你……你妄图利用传……功，趁机杀……杀死我。”


    更高一层的修行，蛛母当然在意。但她更清楚，在自己蜕皮进化时，那是自己最虚弱的时期。如果这家伙推算自己的蜕皮时间，就可以轻易杀死自己。


    而且，一个人族修士主动为自己讲述功法。而且是专门让织命蛛、天金蚕、化灵蝶这样的虫妖修炼。


    用自己占据全身几乎百分之八十的大脑思考，这厮肯定不怀好意！


    “别这么说，我只是希望在妖族中拥有几个盟友。对了，你们前段时间一起开会，讨论出什么结果了？”


    “……”


    这个人族修士，和地龙族长老们讲述的不一样。


    他们不都是对我们异类喊打喊杀，挖取内丹、收取材料吗？


    蛛母心思飞转，面对絮叨的伏衡华，只是时不时回应一句，但绝对不会提及和妖族会盟有关的事。


    但她不提，衡华心中已经明白。


    妖族果然如自己和其他仙道前辈所想，绝对不是铁板一块。


    那么，就有分化拉拢的可能。


    衡华第一想法，是食草类的动物和部分禽鸟妖族。


    但眼前的蛛母也可以考虑。


    道灵金蛛趋吉避凶，自然会明白妖族没有前途。为了种族，为了自身，她一定会选择和仙道修士结盟。


    不过，我不急。


    衡华不打算，也不认为一次接触就能说服蛛母。


    “给陛下提个醒。妖族无法长久，蛛族，或者您想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切记，不能吃人。”


    遗洲人迹罕至，蛛母自然没有吃人的机会。


    而且在蜘蛛的食谱上，也多是一些昆虫罢了。


    见衡华施施然离去，天罗蛛母背部亮起红光，震动身边的蛛丝，与远方其他蛛母妖王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