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海请林芝来到五一饭店，请她吃了一碗盖码牛肉面。


    林芝吃东西很秀气，夹东西很慢，细嚼慢咽。


    李云海买的是三两面，三下五除二就吃完喝尽，林芝才吃了一小半。


    林芝把自己的碗朝李云海的碗边一靠，往他碗里夹面条，说道：“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帮我分担一点吧！”


    李云海笑道：“我们回西州，路上还有好几个小时，你现在不吃饱了，路上会饿肚子的。”


    林芝夹了一大半面给他，把牛肉也都夹了给他，说道：“我早餐在你家吃得太饱，现在一点也不饿。我是女生，吃得本来也少嘛！你不会嫌弃这是我吃过的吧？”


    李云海嘿了一声，拿起筷子埋头吃起来。


    林芝抿嘴浅笑，看着他吃东西，比自己吃到山珍海味还要香。


    两人吃过面条，李云海拿水壶到饭店里装满了水。


    这是一个塑料水壶，跟行军铝壶差不多大小，上面写着旅游两个字，是他在花城的灯光夜市上买回来的。


    走出五一饭店的门，李云海看到那個彭癫子又拿粉笔在墙面上写字。


    林芝看了一眼，笑道：“他的粉笔字写得挺好。”


    李云海轻轻一叹：“他是个可怜人，也是读过书的人，在外面有正当工作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受了很大的刺激，人有点精神不正常了，就被单位送回老家，县里看他可怜，就给他办了营业执照，让他在这里当补锅匠。”


    有三个年轻人站在旁边看彭癫子写字，一起嘲笑他，说你一个精神病，你还知道有机物和无机物啊！老子撒的尿是有机还是无机啊？


    一个瘦子把一根刚吃完的香蕉皮，用力扔向彭癫子，正好打在对方脑袋上。


    那香蕉皮没有掉下来，像个帽子似的挂在彭癫子头上。


    看热闹的那三个年轻人，指着彭癫子哄堂大笑，以此取乐。


    李云海看不过眼，走上前，拿下彭癫子头上的香蕉皮，往瘦子脚下一扔，沉声说道：“伱们父母没有教过你们，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不很道德也很不礼貌的吗？”


    瘦子扬了扬尖尖的下巴，一脸桀骜不驯的冷笑道：“小子，我们打一个疯子，关你什么事？”


    那三个年轻人，扭头看到林芝，一个个都摸着下巴，咽着口水，嘿嘿笑道：“哟！这妹子硬是要得啊！咱们县里，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货色？”


    “哈哈哈！”几个人纵声大笑。


    林芝蹙起秀眉，撇过脸去，没有跟这些人一般见识。


    李云海握着林芝的手，往自己身后一拉，然后怒目圆瞪，沉着的对那瘦子说道：“混账东西！嘴巴放干净点！你妈和你姐妹都是好货色！”


    这话就是赤果果的挑衅了！


    三个年轻人腾的围了过来，都伸长了手指着李云海：“你活腻了是不是？老子放你的血，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


    瘦子的手指，戳到了李云海的脸。


    李云海眼神一厉，一把抓住瘦子的手，同时把公文包往身后林芝手里一塞。


    嘭的一声！


    李云海一拳打在瘦子胸口膻中穴。


    这一拳带着狠劲，瘦子经受不起，身子腾腾的往后退了几步，又踩到刚才那块香蕉皮上，一屁股滑倒在地上，他伸手揉着胸口，哎哟哎哟的叫唤个不停。


    其他两个混子，骇然的看着李云海。


    正所谓大力出奇迹。


    李云海长得高大，正气凛然，一看就是练家子。


    梅山之地，本就多奇人异士，民间的武术高手也多得很，这两个混子欺软怕硬，见李云海这么厉害，跳着脚退了几步，都不敢上前，远远的比划了几下，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场面话，一见李云海作势上前要动手打人，他们发一声喊，有如树倒猢狲散般掉头便跑。


    李云海也不追。


    他俩正要离开，彭癫子忽然拿出一个苹果来，递给李云海，呵呵的笑道：“同志，谢谢你。”


    李云海讶道：“你挺正常的啊！刚才他们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回击？不要怕，你一个人打不过，你喊一声，大街上这么多的人，总有人愿意帮你。再不济你也可以去报案。”


    彭癫子苦笑一声：“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身世浑如水上鸥，又携竹杖过南州。饭囊傍晚盛残月，歌板临风唱晓秋。两脚踢翻尘世界，一肩挑尽古今愁。而今不食嗟来食，黄犬何须吠不休。我和他们计较啥？”


    李云海深以为异，接过他的苹果，但没有吃，又放在他的摊位上，问道：“你是我们石板村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彭癫子上下打量李云海，拧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你是李德明的大儿子李云海吧？你和你爸很像，就是比他高大得多！你们一家都是好人咧！”


    李云海说了一声我正是李云海。


    彭癫子拿板凳请李云海坐，说道：“我十几岁就出去了，那个时候，你还小呢！等我回来的时候，家里人都已经不在了。唉！”


    他想到往事，满怀愁绪，一脸辛酸，忽然间激动异常，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残门锈锁久不开，灰砖小径覆干苔。无名枯草侵满院，一股辛酸入喉来。忽忆当年高堂在，也曾灶头烧锅台。恍觉如今只形影，故乡无人诉情怀。居他乡，几十载，重归故里似客来。门口空留教子棍，从今难入双亲怀。”


    李云海听了，怔忡半晌，说道：“我看你一点也不疯。你比世人都正常。”


    彭癫子用力咬了咬嘴唇，喟然长叹。


    林芝低声道：“李云海，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去坐车，晚了班车就没了。”


    李云海点头说知道了，对彭癫子说道：“叔，我在省城干个体户，和你一样也是搞修理，不过我修的是家用电器、办公设备。我看你手艺不错，你要是在这里待的不如意了，想换个地方看看风景，就来省城找我吧！你不懂的，我可以教你，我们一起搞修理！”


    彭癫子骇异的看着李云海，脸色甚是古怪，问道：“你不怕我是个癫子？”


    李云海淡然一笑，说道：“一个懂得有机和无机，一个懂得孝道的人，再癫也比刚才那些混子强多了！”


    他把林芝的电话，还有自己店铺的地址留给了彭癫子。


    彭癫子拿着那张纸，缓缓闭上双眼，等李云海和林芝走远了，他眼角这才滑落两滴浑浊的眼泪。


    李云海和林芝来到汽车站，买了车票，走进候车室。


    他们坐上了开往省城的班车。


    这次再回西州，李云海无职一身轻，可以办证营业，可以大展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