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么？乌雅安泰一句你敢么？硬是把佟国维给骗到了藤花巷的乌雅府上。


    看着这个三进的小院子，佟国维一脸的嫌弃与不屑，拄着拐杖跟在乌雅安泰身后慢慢往里走去，而岳兴阿，则是一脸的小心翼翼，神情黯然的跟在佟国维的身后。


    此时少年的心，早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想到可以再见到额娘，他的内心无疑是激动的。早在之前，他也曾为了母亲的不公平遭遇而痛苦，可阿玛的心，早已经不知道偏到了哪里，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甚至还会拖累到额娘。


    为了帮额娘讨回公道，他曾经冲到那个女人的院子里，大吵大闹，可是还没等他做出些什么来，阿玛便来了，不仅捆了自己，丢到柴房里饿了三天三夜，甚至还此为责备额娘，把她身边的人都换掉了。来了个大清洗。


    在他被玛法带走的那一天，因为不舍，也因为郁积于心，额娘病倒在床。


    之后，之后玛法就不准自己再离开佟府，回去看额娘，也不准身边的小厮去给额娘送信，于是，岳兴阿就这么和额娘断了联系。其实，未免没有他心里的逃避。


    整日里只能埋头读书，因为他无能，没有能力和任何人做斗争，保护不了额娘，保护不了姐姐，只能埋头在书本里逃避现实。好像就这样，外界的一切伤害，恶毒，不公，等等等等，都不会再伤害到自己。


    总而言之，就是缩到了那个小小的蜗牛壳里去了。


    而乌雅安泰，则是用最直接粗暴的手段，打碎了他的蜗牛壳，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所以，这时岳兴阿的心情即痛苦又兴奋。五味杂陈，还带着些许不知所措与惶恐不安。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在见到额娘的一刹那，全都变成了无尽悔恨的泪水。


    伴随着“扑通~~”的一声，他跪在额娘的跟前，痛哭出声，不能自己。


    “对不起，额娘，我错了，我不该丢下你一人在那个府邸里的。儿子错了，没能保护好您，让您受了那么多的苦~~~~”岳兴阿哭得泣不成声，捂着脸，无颜再见额娘。只能痛苦着自己的软弱与逃避。


    佟国维也吓了一跳，在见到赫舍里氏的那一刻，佟国维真的被吓到了。


    想到了她过得不好，没想到竟然这样不好，佟国维只知道隆科多宠小妾宠得厉害，训斥过几次，见他不停教诲，恼羞的便再也不管他的事了，因此并不清楚他竟然灭妻也灭得这样厉害，顶多以为只是精神上虐待一下，再怎么也会顾及脸面，心底隐隐对赫舍里氏有些成见，作为正妻自己没用拢不住丈夫的心，受点气活该。


    可是哪里想得到，赫舍里氏竟然成了这幅模样。


    “双目无神，脸色青黄”“瘦骨伶仃的身上贴着薄薄的衣衫，粗布衣服，三等仆妇穿的都比她整齐，上面还带着斑斑血迹”“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肉了”。


    这是在来乌雅府的路上，杨珍的小徒弟乌圆拖私下里去调查的来的信息。本来心里有些疑虑，可是在看到赫舍里氏的那一刻，心下顿时明了。


    虽然此时赫舍里氏穿着打扮和一般的主母无二，头上虽无名贵的首饰，却也极为大方得体。可是这些都只是外在的。


    年纪轻轻，才三十多岁，便有一头黑白参半的头发，脸上的皱纹比自家老婆子的还要多。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看起来颇为渗人。


    此时她也是泪流不止，坐在软榻上却起不来身，只能伸着手一个劲的拉着岳兴阿，把他拉起来，拥在怀里。哭得声嘶力竭。


    佟国维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把大孙子接过来住，究竟是对还是错。


    佟老狐狸可以对儿子宠小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对这么严重到会影响全族声誉的宠妾灭妻事件却绝对不会放任。


    没见过哪家的正妻被虐到这种凄惨模样。倘若此事被宣言出去，佟家的女儿定会受到所谓的“家风不正”牵连，行情肯定会下降，但最受影响的还是佟家还没娶媳妇的儿子。这些可都是佟家未来的顶梁柱。


    有过这么严重的宠妾灭妻事件，那些疼女儿的人家肯定不会把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嫁过来了，要嫁也是嫁不受宠的女儿，甚至为了面子怕被别人说是卖女儿，连不受宠的女儿也情愿嫁去次一等的人家，这样他们能娶到的妻子的档次就会下降很多。而满人贵族重姻亲，姻亲档次低了将来他们在朝里的助力档次也随之降低。


    想到此，佟国维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里在埋怨乌雅安泰到府上找茬的同时，也深深的感激着他给自己留了一分的面子，没有直接的说出隆科多宠妾灭妻的事实来。


    不过，定然会有谣言传出来，佟国维突然在乌雅府上呆不下去了。看着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母子三人，佟国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内疚。


    清了清嗓子，佟国维对赫舍里氏说道“老三家的，你就暂时在乌雅府上住下吧，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语毕，不再看屋内几人的表情，阴沉着脸转身离开。


    在大门口，却遇到了一行不速之客。


    “快点让那个老女人出来，不要以为躲在这里，老娘就不敢收拾她。乌雅安泰，你个狗杂碎，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竟然敢给老娘面前逞凶。简直是活腻味了你，小心我让我们爷把你抓到宗人府去。你给老娘小心着，这佟府可是我当家。赶紧麻溜的把那老女人给交出来，老娘心情好还可以考虑放你一马，不然，小心老娘要了你全家的命！”


    还没出到门口，便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一个蛮横刁钻的女声从门外传到门里面。佟国维本就青黑的脸色顿时愈发的暗沉了下去。


    停驻往外走的脚步，他双手拄着拐杖，就这么站在门口停了起来。


    女子的声音越发的难听，话语里的泼皮气质浓郁的让整个附近的邻居们都不好意思再听下去。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道着乌雅府究竟在哪惹到的这个泼妇，这般泼妇骂街的情况，还真配不上她身后的那辆富贵的高头大马车。


    心里有些成算的听了几句，立马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除了乌雅家少奶奶的娘家，谁家的小妾气焰敢这般的嚣张。


    不过，人家背后站的是佟府，谁敢惹。没事去招惹他们，那还不是寿星公上吊，活腻味了么。


    四儿本来在家里被乌雅安泰的举动给震慑到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最后反应过来，人乌雅安泰早已经把那个老女人给带走了。


    这哪行啊！要知道，收拾那个老女人可是她唯一的消遣。她知道，这个府里的人大多看不上自己，因为她再嫁的身份，也因为她之前是隆科多岳父身边的女人。可是，只要拿捏住了隆科多，这整个府邸还不都得听她的。那个老女人自己想怎么玩，便怎么玩。根本不需要顾忌。


    现在，正玩得上好的玩具，竟然被人给夺走了。这让极为骄纵的四儿怎么受得了。不就是一个落魄的包衣么，能翻出什么水花来，人万岁爷早就不稀罕他了，没见到，都已经小半年没有召见了么。


    呵！和我斗，你还差了点。、


    在战略上藐视对方，却在战术上重视对方，于是四儿直接亲自出马，站在乌雅家门口大骂个不停。小嘴嘚吧嘚吧，啥话都敢往外丢。


    这也是她憋狠了，才会想出这般出风头的打算的。


    之前她本就出身乡野，哪管什么教养素质的，后来遇到了隆科多，虽然隆科多身份尊贵，可是人家就好这口，对于四儿身上的泼辣气息欢喜的不得了，但是泼辣和肆意还是有区别的，四儿在隆科多跟前都收敛了许多。但是身边的人要么巴结她，要么怕她，一时间，四儿竟然没有机会施展这种技能。


    于是，除了在爷跟前骄纵一番，她竟然再没有机会去嚣张跋扈。


    于是此时，一开嘴骂街，竟然停不下来了。


    乌雅安泰是个嘴拙的，说不出什么滑溜话来，之前那一套套的，可都是明珠嘴把嘴的教的。此时就无法反驳，只能用小山般健壮的身子挡在门口，不然几人冲进去。


    佟国维越听脸越黑，最后，整个人都散发着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危险气息。杨珍夹紧尾巴，站在不远的地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却为外面的那个女人点了一屋子的蜡烛。


    三爷，您可要节哀。主子爷这种表情，老奴可好多年没见过来，最后一次，还是在战场上。朝堂之中，都没人能让他露出这番表情，现如今，您的一个小妾，竟然惹得主子爷真的动怒了，这可真是有本事啊。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本事化解了这怒气。不过想到屋子里赫舍里氏的模样，杨珍心里叹了口气。不再白费心思的胡乱猜测。静静的等着即将来的暴风雨。


    “杨珍，去把那个女人给我绑了，嘴巴塞上，免得她在胡乱玷污佟府的名声。”佟国维的声音阴森森的，就好像来自地狱的恶鬼。